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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年明月夜(329)

作者:芸香青柠 阅读记录


胡姬最後一個旋轉,坐到瞭魚扶危的懷中,她摟著魚扶危的脖頸,嬌笑道:“郎主自從要考進士科,就總在奴面前念些奴聽不懂的酸詩。”

其餘伴奏的胡姬收起胡琴和琵琶等樂器,也嬌嗔道:“郎主一直閉門溫書,好久沒與奴等行樂瞭。”

進士科?溫書?

聽到這兩句話,魚扶危忽大笑瞭起來,笑到最後,甚至笑出瞭眼淚。

上一世,他是鄭筠的時候,身為滎陽鄭氏,世傢大族,尊貴顯赫,他想做官就做官,何必要像這一世一樣拼瞭命的溫書,考進士科?

前世今生,命運顛倒,何其諷刺。

這,便是十殿閻王的安排麼?

鄭筠出身五姓七望的頂級世傢,不屑商人,他的父母更是連已是皇帝妃嬪的薑貴妃都看不上,連帶著還看不起薑貴妃的女兒,大周公主李楹,十殿閻王偏偏就讓他這一世投身成瞭商賈,衣服隻能穿皂袍,出行隻能坐牛車,不能科舉,不能入仕,處處被人歧視,被人看輕,體會瞭一把他上一世最不屑的商賈感受。

這個安排,到底是苦心,還是殘忍?

魚扶危笑出瞭眼淚,他懷中胡姬怯怯道:“郎主,怎麼瞭?”

魚扶危定定看著她人比花嬌的容顏,笑道:“無事。”

他將那胡姬從他身上輕推下:“繼續跳舞。”

胡琴聲響起,貌美胡姬又笑吟吟地跳起瞭胡旋舞。

魚扶危在大宅裡呆瞭七天,也醉瞭七天。

期間他與府中胡姬夜夜笙歌,鄭筠是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人,性情謹慎持禮到連個侍妾都沒有,更別提親近風塵女子瞭,但是魚扶危卻不同,他和君子兩個字沒有半點關系,他狂放不羈,離經叛道,從來不屑什麼男女大防,他可憐那些無傢可歸的胡姬,就會不顧流言,將她們養在府中,給她們一個容身之所,他也沒有主仆觀念,從不避諱和這些胡姬喝酒行樂,經常為她們敲鼓伴奏,他對她們不像郎主,倒像朋友。

而鄭筠,是絕對不可能和這些低賤胡姬成為朋友的。

所以,他真的是鄭筠嗎?

後面三日,魚扶危沒有再和胡姬行樂瞭,而是將自己關在房中,借酒澆愁。

那顆世間至寶的佛頂舍利,就隨手被他扔到一旁,他掌心,則緊緊握著一顆碧色夜明珠。

這是李楹給他的夜明珠,他從未離過身。

他端詳著那顆夜明珠,有時候笑,有時候哭,他會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淚,然後喃喃問著自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到底是鄭筠,還是魚扶危?

他就一個人關在房中,酩酊大醉,苦苦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沒有去問知識淵博的大儒,沒有去問三教九流的胡姬,而是自己一個人,想著這個問題。

自父親去世以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撐起偌大傢業,在人鬼兩界周旋,成為富可敵國的鬼商。

他不需要靠其他人。

不像鄭筠,性情怯懦到被王燃犀脅迫著去殺害李楹,犯下滅族之罪,將把柄自動送到太昌帝手中。

所以,他真的是鄭筠麼?

一個世傢,一個商賈,一個高貴,一個低賤,一個溫潤,一個不羈,一個果決,一個怯懦,投胎轉世,他成瞭截然不同的人。

這可能,就是地府故意為之吧。

究竟要做誰,地府讓他自己選。

大醉七天七夜後,魚扶危握緊手中的碧色明珠,跌跌撞撞爬起來,撿起瞭扔到一旁的佛頂舍利。

他終於做出瞭選擇。

魚扶危重新去瞭地府。

去地府之前,他見瞭一直要求見他的何十三,何十三先問他去哪,他說,我要帶一個人,回長安。

何十三又問,那人是誰?魚扶危沒有回答瞭,反而問他:“你要見我,所為何事?”

何十三低下頭,他咬瞭咬牙,說道:“魚阿兄,有件事,我想問你。”

何十三說的事情,是有關崔珣的事。

當日丁靖在朝堂上說出崔珣沒有投降突厥,並且照顧五萬天威軍傢眷的事,他希望群臣能一字不漏地將他的澄清說給百姓聽,隆興帝自然是嚴令不許外傳,違者嚴懲不貸,但他卻不知道,總有一些人,心中除瞭忠君之外,還存在著良知這個東西。

丁靖為崔珣澄清的話,到底是傳遍瞭整個長安,何十三也知道瞭,他愕然之下,去問阿蠻,阿蠻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一場,或許,她是想到瞭她對崔珣的冷言冷語,又或許,她是想到瞭她在阿兄墳前,扔在崔珣面前的那匣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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