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當中，隻有瑞王出聲恭維，好話說盡，惹得惠帝開懷大笑。

皇後坐在惠帝身側，頭戴金冠，青絲挽成高髻，唇上塗著厚厚的口脂，雖然豔色依舊，面色卻蒼白疲憊，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病氣。

一個月前，她如願以償懷上瞭龍子，還未來得及高興，就因年歲略大，身體虛弱，沒多久就流産瞭。

在太子和李蕊相繼過世後，她傷心太過，大悲之下身子早就傷瞭根本，這些年來她雖然錦衣玉食，卻思慮過重，經此一遭，身體裡的隱癥一起爆發瞭出來，太醫斷定，她即使再孕子也留不住。

皇後在夜深人靜時痛哭瞭一場，她自嘲的想，是她太過於自信，將自己想的太過強悍，實則她也是人，人心乃是肉做，她也有自己的軟肋和痛處，她不是鐵打的，不可能真正做到無動於衷。

她才剛流産不久，身子還很虛弱，不適宜出行，但今日是惠帝的生辰，她不能不到場，太多的人覬覦她這個皇後之位，她不能有片刻的放松，稍有不慎她就會失去眼前僅能抓住的一切。

皇後擡手捏瞭捏疲憊的眉心，即使她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最近蒼老憔悴瞭不少，可宮裡的嬪妃們像花一樣一茬一茬的盛放，都是鮮活水嫩的面孔，現在惠帝懷裡就抱著兩名寵妃，這座行宮就是寵妃提議建的。

她心理厭惡至極，卻不得不習以為常的裝出大方大度的模樣，臉上的微笑好像刻進瞭骨子裡，她稍稍牽動嘴角，就能擺出熟悉的弧度。

可她今天卻覺得很疲憊，既不想虛與委蛇的假笑，也不想跟那些嬪妃們爭奪惠帝那一兩分的寵愛，她心煩意亂，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就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皇後端起茶盞喝瞭兩口，定瞭定心神，目光掃過坐在下面的瑞王，神色微微一冷。

瑞王最近在朝中混的風生水起，皇子當中屬他最為得惠帝器重，他一改之前的紈絝模樣，認真處理起政務，背地裡不但拉攏朝廷官員，還廣招門生，現在有一群人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有這些人相助，在朝堂上談論朝事時，他偶爾還能說出兩句獨特的見解，惹得惠帝屢屢誇贊。

大傢都在背後議論，說瑞王將來很有繼承大統的可能，惠帝說不定馬上就要立他為太子瞭！

前朝後宮從來都不缺少見風使舵的人。

衆人都知道瑞王喜歡喝酒，自然投其所好，現在他就身邊圍滿瞭阿諛奉承的人，就像以前的太子一樣，被大傢吹捧，如衆星捧月一般。

皇後捏緊手上的金鐲，以前是她看走瞭眼，竟然沒看出來，瑞王竟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如果太子還在，哪裡容得瞭他如此風光。

皇後氣得嗆咳一聲，連忙用帕子掩著唇，低低咳瞭幾聲才稍微緩過來，行宮傍水而建，潮濕風冷，宴席就擺在江岸旁的空地上，露天而設，涼風陣陣，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受不得寒。

她眼角餘光掠過去，發現惠帝聽到她咳嗽的聲音連頭都不曾轉一下，隻顧著逗弄懷中的兩名寵妃。

皇後譏諷地牽瞭下唇角，心底既恨且怨，卻無可奈何，隻剩一片冰涼。

清冷的陽光斜斜的照在貝闕朱墻上，淩見徹穿過一道道宮門，高大挺拔的身影帶起一陣淩厲的風。

宴席上熱鬧非凡，一名護衛急匆匆的走進來，臉上神色緊張，快步走至惠帝身邊，低聲耳語。

惠帝聽到稟報，臉上笑容一頓，沉聲吩咐道：“讓他進來。”

“是。”

惠帝頓瞭頓，又慢悠悠道：“把淩傢人也帶過來，既然他敢回來，那今日就一並將他們治罪，省得留到明日煩心。”

他懷裡穿著黃衫的寵妃，聞言眉心一跳，掐緊瞭手裡剝的石榴。

惠帝不耐煩的擺瞭擺手，讓場下的歌舞停瞭下來。

群臣面面相覷，不知發生瞭何事。

太監往旁邊一站，抻著脖子喊：“召——罪臣淩見徹入內覲見！”

衆人聞言一驚，紛紛停箸。

淩見徹一步步走上臺階，頂著衆人的目光，闊步入內，立於中央，帶刀上殿。

惠帝撓瞭撓兩名寵妃的下巴，笑容滿面的松開她們，擡頭看向淩見徹時，臉的笑容陡然變冷。

他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語氣陰森森地問：“淩見徹，你為何不跪？”

淩見徹站著未動，目光挪向惠帝身邊的黃衫寵妃，眼神微微一凝，眉心蹙瞭起來，但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太久，很快收瞭回來，轉而望向惠帝，眼神銳利冰冷，如出鞘的利刃，身體站的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