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艰难地喘息道:“改道往齐如何?”
龙阳君道:“万万不可!我们必须留在燕国,不能再往东走,齐人只知空谈,楚人耽于安逸,此二国极有可能降秦。唯有燕人尚武,民风彪悍,方有一战之力。”
蓟城外。
春风跨过黄河,从滔滔大河彼岸吹来,围城秦兵井然有序散开,人墙延伸,每人面前的地上,隆起一小堆狼粪,以火引燃后,顺着风势送入蓟城。
灰茫茫的一片,狼烟遍野,王翦放火烧原,浓烟滚滚飘城中,四处都是两眼通红,被呛得流泪,大声咳嗽的百姓。
城外堆起掩体,预备迎接秦军最后的一波攻势。
“太子殿下!”
“太子来了——!”
城头守军奔走相告,太子丹一整袍服,缓缓提步登上城楼。三月南风迎面而来,将狼烟卷进蓟城内。
王翦驻马阵前,大叫道:“交出太子丹,开城门,吾王便饶了燕国百姓性命——!”
逆风中隐约传来一人的声音,听不真切。
“嬴政……酷秦……天下休矣……”
王翦侧着头,听了一会,想也知燕国不降。便猛然下令道:“儿郎们——架弩!”
十万秦兵嗨然应和,铁械上弦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太子丹咳得两眼满是泪水,喊道:“王翦——!我大燕宁可亡国灭种,也绝不降秦!”
太子丹双目通红,茫然地辨认着狼烟中的身影,灰蒙蒙的雾的彼端,像是有十万人,又似有百万人,触目所及,俱是黑压压的一片。
“田光。”太子丹喃喃道:“嬴政要的仅是我,你说我该不该降?”
田光猛咳数声,吼道:“如何能降!太子殿下!一国气节尽在于此,若要苟且偷生,又何以遣荆轲入秦?生有何欢?!死亦何苦?!”
太子丹闭上双眼,脸颊上满是泪水,吸了一口令肺部剧痛的浓烟,点头道:“若是师父在,他也绝不会降。”
田光勃然道:“容我为殿下开路,今日一战,田光便是最先死的人——!”
田光拔出佩剑,太子丹喝道:“如此便请田先生率军迎战,开城门!”
王翦喝道:“放箭!”
蓟城城门大开,上千骑兵随着田光冲向平原,利箭呼啸着平掠而起,哗然大喊的燕骑还未穿过浓烟阵,便已被尽数射翻在地。
“出战了?”王翦手搭凉棚望去,他尚且看不清对方是否已开始迎战,王翦眺望好一会,又道:“撤狼烟,攻城!留燕国东城门,不可逼其死战!”
倏然间,秦军后阵涌起一阵骚乱。
“怎么了?!”王翦猛地回头,见数百人一队骑兵,挑起魏国旗帜冲散了秦兵防线最薄弱之处。
龙阳君弃车换马,抱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增,引领亲卫三百余人,在秦军后阵来回冲杀!
“稳住!”王翦忙喝道:“合围!不可慌乱!”
“有援军了!”城楼上的太子丹窥见一丝希望,下令道:“开城门!骑兵出战!”
三百余人的兵马绝非王翦对手,只需调出数千人便可轻松将龙阳君的亲兵绞杀,然而燕军透过层层浓烟,只以为来了千军万马,全城欢呼,士气高昂。
顷刻间城门洞开,数千骑兵堪堪杀出,王翦腹背受敌,却是毫不慌乱,当即调集主力部队迎战太子丹,任由小股军力与魏国残兵在后阵厮杀。
太子丹冲出浓烟,一见秦军后阵大旗,心中登时凉了半截。然而情势已是骑虎难下,秦军千军万马冲来,太子丹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姬丹——!”
龙阳君怀里抱着半昏半睡的太子增,朝着蓟城遥遥疾呼。
万马奔腾,两军悍然交战,燕兵登时被冲散,蓟城外的平原上四处俱是鲜血与碎盔,远处魏国帅旗已倒,龙阳君的亲兵更不住少下去。太子丹吼道:“你们退入城内!”
龙阳君身上中了数根羽箭,眼前迷蒙一片,一手紧紧捞着太子增,另一手提着利剑,见人便砍,也不分敌我,便砍出一条血路来,太子丹此刻仍在近百丈外。
滔天的浓雾竟自发涌动,一道剑气唰然挥出,狼烟登时朝两侧洞开!
太子丹锦服飘荡,于空中直掠,大吼道:
“王翦——!”
一剑引领百剑,悍然穿透烟层,扑向冲锋骑兵!空中上百飞剑高速旋转,一扫而去。王翦瞳中倒映出圆盘般高速旋转的,密密麻麻的剑锋,仓皇吼道:“退——!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