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一杀过秦军,便再次转身,赵军盔甲残破不堪,满身泥尘。各个满眼红丝,仇恨地望着秦军。
李牧头也不回,纵马奔驰进城,一路吼道:“钟浩然何在?!”
“绝不可阵前换将——!庞煖!储君在何处?!”
“此来俱是我亲兵,庞煖你……”李牧甫一入城便被数名王宫骑卫架了起来,一面挣扎大喊道:“牧罪该万死——!然而秦国此刻兵临城外!不容有失!恳请退敌后再治罪!”
韩晶,赵迁,郭开等人已退入邯郸内城。
李牧被骑卫猛地按在大殿前的地上,放眼望去,王宫空空荡荡。
郭开与庞煖交头接耳片刻,而后道:“庞将军速去接收军队,我大赵生死关头,全在此一战。”
庞煖顾不得再说,戴上盔甲,系紧带绦,看也不看李牧一眼,便从他身前匆匆走过。
韩晶站在大殿门口,远远看着李牧,目光中有一丝悲悯与愤恨。
郭开清了清嗓子道:“上将军通敌,任秦军侵我大赵,如入无人之境……”
李牧吼道:“不!我结义兄弟钟浩然何在!”
李牧的声音倏然哑了,侍从端来一具铜爵,躬身放在李牧面前。
杨端和面对数万赵军,果断下令道:“弩箭上弦!”
秦弩手齐齐冲到前阵,步兵竖盾,预防赵骑可能发起的冲锋,继而从盾阵后架起强弩。
杨端和高举右手,正要着令放箭,忽见李牧亲军后阵不安喧哗,那嘈杂声音远远传来,继而产生了无法控制的骚乱。
“上将军……”
“上将军被杀了!”
“上将军被赐死了!”
纵是杨端和此刻亦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李牧就这么死了?杨端和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声放箭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喊不出口。
庞煖已年逾花甲,此刻披上战鳞,高举军符出城,迎着灼眼日光一亮,朗声道:“李牧将军叛国通敌,认罪伏诛,上党,阳平,西川三郡勤王军由本将军接管,现依中军将旗为令,各归本位,不得耽误!”
庞煖喝出,所有人神色茫然,马匹肃静,无人挪一步。
骑兵们头盔下的神情复杂且难以看透。
庞煖提剑砍了一人,吼道:“秦军压境!身后有妻儿老小!速归本位!冲锋队形!”
平原上死一般的寂静。
“将军,下令放箭?”
杨端和缓缓摇头,道:“再等等。”
邯郸城墙倾斜坍塌,绵延近十里的瓦砾前,是密密麻麻的李牧亲军。
不知何处最先开始传出歌谣。
“国无人莫我知兮……”
一声起,百声和。
“国无人莫我知兮。”
“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
男子声音在长空下飘荡,数万人齐声应唱,于那苍白天空下显得凄凉而悲壮。
“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杨端和挥下手,道:“放箭。”
千万强弩发出嗡的一声振响,利箭铺天盖地飞出,笼向邯郸城内。
“王儿!莫出去!”
“太后当心——!”
箭如雨下,登时笼罩了整个邯郸城,赵迁从宫内大哭着奔出,扑在李牧的身躯前。
郭开死命扯着韩晶,躲进了赵宫,赵迁大声尖叫,抱着李牧不断摇晃,李牧侧着头,看着赵迁,瞳孔开始扩散,口鼻间俱是溢出血来。
李牧沾满尘灰的大手艰难地摸过赵迁的脸,无力地在这孩子肩上滑下,赵迁哇哇大哭,李牧勉力拉起赵迁的手。
“这是……”李牧的唇微动了动。摸上赵迁手腕上系着的细绳。
细绳发着淡淡的红光。
李牧视线模糊,瞥向赵迁背后站着的,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
“怎会在你手中?”王贵人微诧道,继而抬头望天,漫天的弩箭。
王贵人袍袖一拂,利箭七零八落飞散,被吹向远方,继而左手抱起赵迁,右手长袖一卷,卷起李牧。
细不可见的丝线旋绕着窜出,将赵迁与李牧的手腕系在一处。
王贵人蹙眉道:“浩然何时又收了徒弟?”
“王贵人——!”白起搭着徐福肩膀,艰难地朝赵宫走来,徐福身周焕出一层绿光,拦住了漫天飞肆的利箭。
羽箭密密麻麻,如同暴雨冲破了屋檐,每一处都有鲜血在弥漫,窗台,屋顶格格作响,王贵人喝道:“此处不可久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