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和睡,还有……去,找点吃的来,奇雷斯”小悦吩咐道,小蝙蝠摇头晃脑地走了。
崔恩按他吩咐的,从村内拣回来干的木柴,它们有一些是从围栏上拆下,也有一些是由零落分布的家具上折出来的,瞎子默默地把柴火叠在一起,双手又互握着,坐在一把缺了脚的三腿板凳上。
“这能用么?”辰在旅店的厨房内翻出来几个装调料的瓶罐,里面的蜂蜜和盐,还有胡椒粉已结硬,小悦接过晃了晃,“嗯,很好”
炽羽只是扣着手指随意一弹,火便燃烧起来,辰甚至见不到他念了什么咒语,或者释放出什么奇异的力量,诧异地观察了一会,直至干草的青烟从窗户飘出去,把木柴也顺着点燃。他又转向小悦。
“还有什么?”学徒又问。
“没什么”小悦笑着说,转头与闻嗅他黑色碎发的炽羽接了个吻,一时间温暖旖旎的气氛在小小的室内荡漾,辰突然想起自己遗忘了的一些事,或是他刻意遗忘的一些事。
接着,奇雷斯在辰惊悚的目光中,吃力地从旅店外拖进来不知什么动物的一条腿。
“这是什么,麋鹿?”小悦郁闷地问“你不能抓小点的动物吗”
“不——知——道!”奇雷斯喘着气把那只半米来长的麋鹿腿扔在火堆旁,崔恩把它接过,支撑在烤架上开始缓缓转动。
“咦!你比小悦熟练!”小蝙蝠蹲在小悦的帽上,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望着瞎子。
辰的脸被火焰映得微红,他看着崔恩瘦削的侧脸与永远淡然的表情,那蒙着双眼的黑巾令他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内心。学徒的胸口不由得一阵抽痛。
“他有话要问你”炽羽开口道。
“什么?”辰愕然抬头。
“你的养父问你,为什么难过”炽羽抬眼望向兰迪斯,被盔甲密封的罐头人在墙角安静坐着。
“你能和他交流?”辰问“他说什么?”
炽羽摇了摇头,接过崔恩递来的烤肉。
“我……我没有难过”辰茫然地说,与崔恩的手相碰,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辰不自然地往角落挪了挪,靠在罐头骑士的身边,寻找着他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接着暴雷的声响震耳欲聋,又一闪白光照亮了他无助的表情,也照亮了崔恩的黑色蒙眼巾。
“母亲给我一根线……把泪水串成珍珠……”小悦轻轻唱起了歌。
少年的中性嗓音带着一丝倔强,又有隐隐约约的温柔,暴雨敲打着旅店的门,门外似有哀哭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雨水与狂风,闪电交杂的嘈乱,渐渐化为实体,拍在木门上,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闪电肆无忌惮地在天空中奔腾,借着火光与电光,辰看清了门外的一张张脸,惊得大喊。
“鬼啊——!”
“叫唤什么”崔恩的嘴角露出他的招牌式微笑“有神在呢”
学徒随即反应过来。
“欢迎你们,迷途的旅人”小悦停了他的吟唱,起身行了个优雅的魔法师礼。
“欢迎你们来到黑猫与火麒麟旅店……喂,红毛,收拾收拾”
“胡闹”炽羽脸上挂着笑意,随手在空气中一握,四散的桌椅自动退到墙角,空出屋子中央的一大片区域。
“神的荣光与你们同在”小悦又说“进来吧,走进这里的一刻开始,你们就是安全的”
饥饿且面有菜色的农夫,男人们,矿工,衣不蔽体的妇人,抱着她们的孩子陆续进入旅店,纷纷向他们麻木地点头,致以谢意。铁匠抗着他们的打铁锤与砧,把工具重重地搁到墙角。老人们在少女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入,却没有任何人给他们让一个位置。
“我们从法利亚来”老人说“瘟疫……”
“法利亚怎么样了?”崔恩问道。
流民们看清楚他脸上所蒙的黑布,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瞎子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议论,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中间有人得病么?”
“我的孩子”一个女人抱着她五岁大的儿子走出,她的头发与衣裙均在大雨中淋得湿透,她带着畏惧与不安的眼神望向温暖的火堆,把他放在地板上。“大人,我见过您,您是城墙上的射手座之星,您守卫了法利亚,我恳请您救救我的儿子”
“还有我的女儿”另一名妇人跪在火前,把她怀中的小女孩放下,崔恩叹了口气。
“我的”陆续有人走出,父母亲悲伤的神情浮现于脸上,一时间地板上躺了六七个全身化脓的孩子。
“幼儿的抵抗力太弱”辰漠然地说“治不好的,你们省省……”
“治得好”小悦插嘴道。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均被他吸引过去,法利亚的难民们怀疑地打量着墙角的少年,注意力又在他背后环搂着他的红发雄伟男人脸上停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