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这句话刺到了辰的痛处,他发狂般从墙角扑来,像只愤怒的公牛,朝着兰迪斯的鼻子,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我……我是认真的,对不起。”兰迪斯鼻血长流,眼睛酸痛难忍,脑中一片晕黑。
痛苦的骑士把侧脸贴于冰冷铁床,大口地喘息着。
阳光一如既往地升起,嘶哑而老朽的诅咒声远远传来。兰迪斯疲惫地睁开眼,他听见学徒辰的脚步声回响于门外,准时的节目又要登场。
骑士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与“破喉咙”的呐喊,闭上双眼,正如行房事时不开灯的坚持,多少能令他的羞耻感消褪那么一点点。
“啪嗒”一声,箍在脚上的钢铐弹开了,兰迪斯意外地睁开眼,看着辰把他四肢上紧紧束缚的铁镣逐一解开。继而感动,且如释重负地呼了口长气,翻身坐在床上,与他对视,等待对方开口解释些什么。
“跟我走”辰扔给骑士一件斗篷“办一件事,完成后就放了你”
“你跟我走”兰迪斯抓住辰的手“我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哦,那你躺回去吧,顺便把自己铐上”辰答道。
“……”
兰迪斯只得跟在辰身后,穿过幽深古堡长廊,朝炼金术士的实验室摸去。
“老头子出去收集实验素材了,这次估计是抓女人”辰说道“我要拿一件东西,你给我放好风”
“给我一把剑”兰迪斯转头端详回廊两侧栩栩如生的冰冷蛇像,蛇身反射凛冽的寒光,露出阴森锋利的獠牙,嘲笑着他们。
“拿着这个”辰把烛台递到他手里“你当它是剑,它是剑,乖”
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迈了进去,兰迪斯哭笑不得地背对着门口,手持烛台打量四周的环境,在他的左手侧有一条通道,尽头幽远而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好了吗?”兰迪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望见学徒把几张凳子叠高,踮起脚尖,手指在书架最上层捞来捞去。““不要进来……马上就好……”学徒挺直了脖子,却怎么也够不着,索性一手攀在书架的边缘上狠狠抓向唯一的那本黑色书籍。
“小心!”骑士一个箭步冲进实验室去,接住了后仰着摔下的辰。
“不要进来!”辰惊恐地大叫道,短短的两秒内,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而夸张。
兰迪斯从背后抱住他,两人一起摔下地面,拥挤的实验室内,摆放瓶瓶罐罐的器皿被打翻,水银洒了一地并开始挥发,蒸汽萦绕了有限的空间,骑士的进入触动整个古堡的防御开关,“嗡”的一声,黑色城堡似乎醒了过来。
门外回廊响起令人恐惧的“嘶嘶”声,继而冰冷的蛇石像依次复活,十二只金环蛇从台座上滑下地面,同时朝实验室内游动而来。
“叫了你不要进来!”
“走哪里!”骑士一手揽着头晕眼花的学徒,奔出门外,于顷刻之间躲过了当头扑下的两根毒牙,金环蛇扭头拔出深陷于花榴木上的毒牙,转头穷追不舍。
“左边!右边!你这个左右不分的白……”
“别说话!你汞中毒了!”兰迪斯侧过身避开横扫过来的一物,头也不回地投出银制烛台,把堪堪缠到脚边的蛇尾钉死在地面。
“我要死在这里了……”辰有气无力地说。
兰迪斯愕然审视走廊尽头的房间,昏暗的石室内除了床,木桌以外空无一物。他反手把门砰然关上,望向通风口,阳光从尺许来长的天窗外投入宛若圣洁光柱,空气中细碎尘埃翻舞不休。
突然肩上一阵剧痛,骑士扑前一步,转过身,镇定地看着穿透木门的蛇牙,左手按住右肩处渐渐麻痹的两个伤口。
辰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爬到床边,摸到了某块凸出的石砖,按了下去,石床发出摩擦声响下陷,现出漆黑的通道。
木门终于在粗大蛇尾的反复拍击下爆为碎片,金环蛇直立的身体如离弦之箭弹向缓慢归位的石床,但机关“轰”一声,严密合拢,快了半步。
蛇群在各自的位置上倏然僵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再度化为凝立的石像。秘道内传来“咚”的一声与骑士担忧的呼喊。
颠簸中,辰依稀见到老头子唾沫四溅的嘴,舌头在黄牙下翻动着,咒骂着,酒精灯上的坩埚不断摇荡,里面煮了一锅自己收集来的液体,发出令人恶心的臭气,他在兰迪斯的背上呻吟着醒了。
被囚禁一个多月未洗澡,兰迪斯的汗味混合着伤口的血腥味,令辰厌恶地抽了抽鼻子,这气息即使在许多年后,他仍无法忘记。
推起头顶的另一片铁板,从山洞中走出,兰迪斯肩膀上的毒令半个身体为之僵硬,走到一片草地上,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