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依言在半山下马,循着溪流徒步而下。闻仲又道:“你先遣手下,沿河仔细搜索,顺河岸采一花,唤龙爪花,亦称石蒜。”
浩然惊呼道:“对!”猜到闻仲指点,是要在溪水中投毒,旋即担忧道:“会不会太狠了。”
闻仲答道:“不妨,取龙爪花捣烂后聚于一处,再灌入河水,毒性不大,饮水者唯上吐下泻而已。”
浩然赞道:“此计甚妙。”又道:“我分散战力后,探得殷军动向,该如何集队?”
闻仲道:“你只需探得殷军位置,知是在河流何处,上游,中流。先着你部属到上游处等候,寻到人后,再徐图之。”
浩然醒悟,便派人去了,身边只余数十人,至此仍未察觉丝毫不妥,便沿河缓缓而下,紧张窥探树林中动静。
走了许久,埙中闻仲忽道:“停。”
浩然停了脚步,“闻仲”又道:“你尝那河中水,可有血腥之气?”浩然明白一场大战后,纣王之军定有人负伤,尝河中血气便不难辨认方位,遂俯身下去,一手握着白埙,另一手掬了一捧水仔细尝了。
“闻仲”又狡黠道:“你阅历甚浅,本不应贸然来追……”
浩然只道闻仲在教训自己,便答道:“子辛已技穷,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闻仲”又道:“非也……”浩然愣住了。
他怔怔看着溪水,从那倒影中依稀辨出一片金色,再转头时,只见部下一个不剩,面前站着那伟岸男子,一身金龙战甲,红云披风。
殷受德握着黑埙,温柔道:“非也,须知兵不厌诈;你输了,浩然,跟孤回家罢。”
落败为俘
纣王派兵扼住黎山谷口,两旁布满了弓手,山上备齐滚木落石,抓获的西岐俘虏,分出一队监管,送回了朝歌。
浩然就着那营帐缝隙望去,只见昏暗天色下,申公豹骑着黑点虎守在营外,不知发什么呆。光是有这家伙在,自己就逃出不去,浩然苦笑,挣了挣被牛筋索捆缚的双手。心里一时忿怒不平,一时又心服,自己经验尚浅,实不该贸然前来追敌。
少顷帐内有亲兵进帐,点灯便走了。纣王沉厚之声在帐外依稀传来,想是在布埋伏,浩然努力去听,却听不真切,过了许久,营帘掀开,纣王走了进来。
浩然心头一凛,却见纣王只是走上前,把他牛筋索解了,道:“侍候孤卸甲。”旋即径立于铜镜前。
浩然冷笑道:“大王可是脑子昏了,让敌军主帅伺候你更衣?”
纣王嘴角现出一抹嘲弄的微笑,看着铜镜里的浩然,仿佛在嘲笑一个素爱恶作剧,却被抓了现行的孩童;那笑容令浩然更觉窝火。纣王却道:“既是如此,再捆上罢。”说毕转过身来,又把浩然双手捆得严实。
“……”
浩然哭笑不得,只想狠狠一脚踹去。
只见纣王随手解了一身金铜战甲,笑道:“当日红水阵中,怎不见你如此倔强?”
浩然冷冷道:“那时与你共拒强敌,自该放下成见;如今两军交战,怎可同日而语?我是西岐主帅,有任在肩,便是……”
纣王冷哼一声,驳道:“主帅?按先皇律法,两军交战,败者为俘,可杀之或收容之,战俘成奴,从此世代为奴,再无他说。”
纣王望着铜镜中倔强不屈的浩然,嘲道:“你现已是孤的奴隶,还有何不服?”
纣王本意半是玩笑,半是奚落,只想顺水推舟,哄得浩然笑了,便就此揭过。孰料不说还好,战败之耻再度涌上浩然心头。
只听浩然骂道:“殷受德,谁跟你开玩笑!是谁竟籍死去的闻仲之名来骗我!你连自己死去的师父也不放过!利用我师门之情把我擒到此处,行这卑劣龌龊的计谋,真是人间帝王!”
纣王听了这片刻,只是丝毫不怒,反唇相讥道:“你骗孤的次数还少了?且不说前事,只论你向我朝太师英灵求助,求他助你把孤掳走,这便光明正大?”
浩然一口气堵着无处发泄,又知纣王能言善辩,再骂下去只有自取其辱,遂别过头去,把头埋在枕上。纣王又道:“莫挣扎了,你已是孤的奴隶,现还以为自己是那翩翩司墨?孤可开恩,只令你侍奉孤一人。你可知大商如何对待家奴?”
浩然咬牙切齿,想寻衅顶撞几句,转过头来,纣王却道:“孤要像我大商将士般,把名字以烧红的铜铲印在你身上。从此永生永世,你便是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