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連夷側頭避過：“你如今年歲不小瞭, 行事該穩妥一些，男女有別，我看你眼裡全然沒有這些，可見平日裡的功課懈怠瞭不少。”

湯寶兒一愣，她站直瞭身子，雙手環胸，哼瞭一聲，陰陽怪氣道：“你說我？男女有別, 你眼裡難道就有這些瞭？我們又不是親兄妹, 你顧忌這些做什麼？天天就知道訓我, 簡直就是書呆子！”

連夷擰眉, 他沒想到，湯寶兒竟然是這樣理解的。

他跟著起身來，看著少女，正色糾正道：“正是因為不是親兄妹，便更要看中男女大防，便更要顧忌，你方才說的話, 都是歪理, 今後萬萬不能再提瞭。”

“這話好笑。”湯寶兒冷眼瞥他：“既不是親兄妹，你也不是我哥哥, 你管我做什麼？”

話畢，她瞪瞭一眼連夷，轉身離去，腳下生風，蹬蹬蹬的，看來是氣得不輕。

連夷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她離去。

湯寶兒剛回院子，便見幾個丫鬟湊在一起說笑，她當即怒從心起，斥道：“你們是不是都沒事幹瞭？”

丫鬟們哪裡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皆嚇得一個哆嗦，撲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誰惹姑娘生氣瞭？”芍藥走瞭過來，她扶著湯寶兒往屋裡走：“這麼大的太陽，姑娘曬壞瞭吧？”

一進屋，丫鬟們便將扇子、涼茶、荔枝都預備好瞭，可這些壓根兒就滅不瞭湯寶兒的怒火，正當她煩悶難當時，丁香跑著進瞭屋來，聲音比枝頭的黃鸝還要清脆響亮：“姑娘！姑娘！你是沒看見，二公子被打得可慘瞭！”

湯寶兒拿起扇子胡亂扇瞭兩下，有氣無力道：“怎麼會？二伯母應該會買通行刑的人，讓他們放些水，那些人應該也不敢下狠手吧。”

“姑娘不知道。”丁香嘿嘿一笑，她從少女手中拿過扇子，輕輕替其扇風，語氣頗為佩服：“咱們夫人回莊子瞭，她聽說二公子在受罰，便過去拎瞭一把椅子，就坐在二公子旁邊，親眼看著那些人打，有咱們夫人盯著，誰敢放水？我可是聽說，二夫人在旁邊看著，牙咬碎瞭都不敢說一個字。”

湯寶兒瞬間精神瞭，她睜大瞭眼：“真的假的？娘這麼厲害？”

“那可不。”丁香伸出大拇指：“夫人真的是太威武瞭，把二夫人都鎮住瞭呢。”

說完，她又唏噓道：“但二公子就太慘瞭，聽說身上全是血，衣裳爛得都粘在血肉上瞭，再加上這麼熱的天兒，嘖嘖嘖，這十個板子下去，怕是奪走瞭他半條命。”

“大夫去瞭沒有？”湯寶兒有些不忍，她問：“二哥哥怎麼樣瞭？”

丁香多看瞭她兩眼，撇撇嘴：“不是吧姑娘，他那樣待你，你還擔心他啊？”

“......他......”湯寶兒想敲敲腦袋，手剛舉起，才反應過來自己腦袋還有傷，她訕訕放下手，悶悶道：“到底是一傢人嘛。”

丁香眉目狡黠，她眨眨眼：“可是他那樣對大公子誒！”

湯寶兒啞然，半晌，她搶過扇子遮住臉：“那我不管瞭！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湯連策一事隨著他被罰、被關禁閉，終於落下瞭帷幕。

而湯傢一行人在入秋前，便搬回城內瞭。

十月，院試落下帷幕，湯傢無人上榜，刺史嫡子井明玉為院試榜首，他如今是秀才老爺，聽說自從院試放榜以來，井傢的門檻都被人踩爛瞭。

湯寶兒不明白，彼時她正拉著香杏討論：“井傢已然如日中天，秀才而已，那些人為何這樣殷勤？”

香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後來湯寶兒又去問連夷。

連夷坐在書房裡，他身邊堆起高高的書，聞言解釋：“古往今來，考取功名並非易事，官宦人傢亦然，斐音如今不過十六，便能一舉中榜，可見其用功非常，恐比我等勝百倍千百。”

湯寶兒嘟嘴：“我不這樣見得。”

“大哥哥有多用心讀書，我們大傢都是知道的，你不管刮風下雨，日日朝經暮史，幾乎磨穿鐵硯，都這樣瞭，卻還不能上榜，真是奇瞭怪瞭。”

她背對著連夷，後腰抵著案桌，有些悶悶不樂：“到底是有多難呀，你都考不過。”

連夷淡淡一笑，他起身來，挽起衣袖，側目望去：“可要吃面？”

湯寶兒回望，眉眼彎彎：“要的！”

......

月朗星稀，萬籟俱寂。

四更瞭，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地上枯黃的落葉被風卷起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