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兒倒是放輕瞭腳步，連呼吸也放輕瞭。一步一步，朝那張精致的床榻走去。

他慢慢掀開一層一層的床幔，依稀看見錦被的隆起。

黑衣人舉起手中刀，眉目淩厲，一刀刺進瞭錦被中。

刀尖的感覺不太對，黑衣人心道不好，他猛然抽出刀，剛想彎腰去掀開錦被，頜下突然有一道銀芒印來。

他僵硬地低下頭，看見項間橫著一把刀刃，凜凜散發著寒光。

黑衣人扭過頭去，頸骨發出“咯咯”的聲音，他在黑暗中的最後一眼，是一雙清淩淩的眼眸。

接著，項間那柄刀刃輕輕一劃，割開他的氣管。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灑在精美的、層層疊疊的床幔上。

雪夜寂靜，大雪似乎可以遮蓋世間一切髒污。

……

早起時，雪已經停瞭，院子裡厚厚的雪，沒到人的小腿骨。

仆從們正在掃雪，看見瞭院子裡的雪人，她們面面相覷，拿著掃帚，不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她們隻掃瞭地上的雪，繞過瞭那個雪人。

杜氏正喝著燕窩粥，吃著糕點，昨夜她歇得很好，精氣神也足。

她還沒有過問昨夜的事，但心裡已經篤定：明慈已經死瞭。

“娘，你這院子裡怎麼還有個雪人？”明朗恰好今日來給杜氏請安，恰好一同吃早飯。

杜氏聞言，便納悶兒道：“哪裡來的雪人？”

明朗見瞭，隻嘀咕道：“或許是下邊兒的人貪玩堆來的。”

杜氏擰眉，她院兒裡的人可不敢這樣放肆。

待吃過早飯，她和明朗一起去瞭院兒裡，去看那個雪人。

雪人胖胖的，看上去憨態可掬。

杜氏站在這個雪人前，心裡倏地多瞭一絲不妙。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不遠處遞來一道輕柔的聲音——

“大郎真是好興致。”

杜氏頓時五雷轟頂，她遲緩地轉過頭去，看見明慈言笑晏晏走近，毫發無損。

明慈走近，扭頭看著這個雪人，笑瞇瞇問明朗：“大郎，這個雪人是你堆的？沒想到你童心未泯。”

明朗看瞭她一眼，沒什麼表情：“不是我。”

明慈“啊”瞭一聲，又看杜氏：“娘，那這個雪人是誰堆的？”

杜氏看她，眼底有晦暗在翻湧。

“來人。”杜氏往後退瞭一步，她面上隱隱帶著防備之色：“把這個雪人劈開。”

仆從們拿來鐵鍬，一下一下，將這個雪人敲開。

明慈走到杜氏身旁，她穿著一件桃粉長襖，外罩雪色披風，眉目柔順，文雅溫婉。

她一臉好奇地看著那個雪人，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呀！”她忽然驚呼出聲，如蔥削般的玉指指向那雪人，她看向杜氏，神色驚惶：“娘，那裡面有人！”

一堆白雪中，有幾塊黑色佈料，和一截手指。

仆從們忍著驚恐，用鐵鍬將雪人徹底剖開。

雪人中坐著一個人，他穿著黑衣，蒙著面，眼睛睜得大大的，頸下有幹涸結冰的血跡，人已經毫無聲息。

明朗一瞧，臉色“唰”的白瞭，若不是有仆從扶著，他怕是要暈倒過去。

而杜氏的臉色難看至極，她用手帕掩著口鼻，看向心腹，使瞭個眼色。

“大郎，你先回去吧，等娘這兒處理好瞭再去找你。”杜氏勸走瞭明朗。

接著，她冰冷的視線看向明慈：“跟我來！”

明慈跟著杜氏進瞭屋子，她憂心忡忡，問：“娘，我們是不是該報官啊？”

“那人死瞭，為什麼會在雪人裡？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嗎？”

“但為什麼是在娘的院子裡面呢？”

“娘，還是報官吧。”

杜氏忍著怒意，屏退瞭一幹仆從，等進屋站住腳，她突然轉身，揚手一巴掌就要打下去。

明慈眼疾手快，擡手鉗住她的手腕，神色驚慌：“娘……您這是做什麼？”

杜氏用力掙紮，卻分毫都不能掙脫，察覺到手腕的手逐漸在收緊，疼痛傳來，她當即冷汗涔涔，看著對面的女子：“你……你……”

明慈疑惑看她：“怎麼？”

“你松手……”杜氏後背起瞭冷汗，她突然覺得眼前人很是可怕。

明慈恍然大悟，她笑盈盈地應瞭一聲，松開瞭杜氏的手腕。

她一松手，杜氏連連後退。

“你……”杜氏低頭看瞭一眼，發現手腕已經淤紅一片，疼痛還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