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眼眸看向衆人，眸光明亮柔弱，被燈火一照，還泛著盈盈水光。

不等顏傢人開口，明傢仆從倒是先問罪瞭：“姑娘去哪兒瞭？教我們一通好找！姑娘若是有個好歹，讓我們如何跟伯爺、夫人交代？姑娘行事前，可想過我們？隻求你也想一想吧！”

其語氣之重、之劣，教顏傢人都皺起瞭眉頭。

顏栩栩冷冷看去，厲聲斥道：“主子如何，豈由你們置喙？什麼東西，也敢在主子大小聲？杜夫人的治傢手段，我們早有耳聞，如今一瞧，恐怕是虛有其名，忠遠伯府的禮教，真是不敢茍同！”

她說完，顏枝玉也出聲瞭：“我倒想問問你們，主子不見瞭，是誰的過錯？若是今晚尋不得表姐，我可就要問罪瞭，索性先將你們亂棍打死，再去明傢請罪！”

明傢仆從嚇瞭一跳，連忙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顏栩栩暫且不說，顏枝玉是個小霸王，行事素來霸道不講理。

“栩栩，阿玉。”明慈擦瞭擦額角的汗，抿嘴一笑：“咱們回吧。”

顏栩栩過去挽著她，又低頭打量：“表姐腳好瞭嗎？還疼不疼？一會兒回去，讓大夫看看。”

顏枝玉湊瞭過來：“明日好好歇一歇。”

表弟們礙於禮數，並未上前，隻安安靜靜候著。

明慈莞爾：“不礙事，咱們回吧，今晚讓你們受驚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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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府，亦是國舅府。

夜裡下雪瞭，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而下，寒風呼嘯。

書房裡燒著地龍，很是暖和，混雜著墨香，令人心曠神怡。

關國舅坐在案桌後，看著對面的男子，笑：“胥回，我聽說你有瞭心儀的姑娘，是真是假？”

關淮序看著父親，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語氣不疾不徐：“暫且……不明。”

關國舅看著眼前的兒子，心裡幽幽嘆瞭口氣：這個兒子找回來近三年瞭，從未讓自己操心過，三年瞭，親事也沒個著落！如何讓他不操心！

“你與為父說說，你喜歡的姑娘，是哪傢的？”關國舅一臉期盼的看著他。

關國舅有三子，長子、次子早已成傢，幼子在十多年前於江南一帶失蹤，三年前才尋回。

關傢上下高興不已，甚至連宮裡的關皇後也備瞭厚禮來。

關淮序如今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官拜五品。是朝中、京中矚目的後起之秀。

關淮序沉默片刻，起身來朝關國舅作揖：“父親，此事尚無苗頭，我等不該妄議他人，請父親切莫著急，胥回自會妥當處理。”

關國舅看著他，神情有些複雜。

關傢所有人都不是拘泥於禮法之人，行事素來隨心所欲，這……小兒子怎麼跟老古板一樣？跟誰學的？

“罷瞭罷瞭。”關國舅笑著擺擺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隻是你現在已二十有三，你上面兩個哥哥到你這個年紀時，孩子都好幾歲瞭，你娘正等著抱孫子呢！你可別讓她等太久瞭。”

從書房裡出來後，關淮序輕輕推開仆從遞來的傘，他於庭中信步，眉目清雋。

三年瞭，連夷看著茫茫夜色，眼底晦暗叢生。

他頂替好友李複，成為關淮序，已經三年瞭。

三年前，湯傢覆滅，是李複和許三娘救瞭連夷。

彼時，連夷為瞭救寶兒，不顧自身安危硬闖火場，可不但沒找到人，他自己的臉也被灼燒瞭大半，隻剩一雙眼睛能看。

李複救下他後，徹夜守在他身邊。

等連夷醒後，李複給其一塊玉佩，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一如往昔，他笑意明媚鮮活：“你去京城吧，找關傢！關傢能幫上你。”

“懌明，替我好好孝敬我爹娘，從此，我爹娘亦是你爹娘。”

連夷看著手裡的玉佩，他無視臉上的灼燒痛意，看著李複，問：“你呢？”

李複扭頭，透過窗，看瞭一眼院兒裡忙活的許三娘，他笑：“山高水遠，我想和三娘去別處看看，我們打算離開廬州瞭。”

於是在廬州，連夷和好友告別，他向北行，去京城。李複向西行，他說，他想去見見西北的壯闊景色，和三娘一起。

經此一別，或許二人再無相見之日。

關傢替連夷找來名醫，為他換瞭一張臉，隻剩眉眼還有曾經之姿。

連夷要活下去，他要報湯傢之仇，他要找到寶兒。

終於，那日冬至宮宴，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那張刻在他心上的面容，終於出現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