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夷始終看著她，眉目柔和，眼底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來，有柔情摻雜其中。

雨停，從連夷這兒離開後，湯寶兒去瞭慕氏院兒裡。

聽她說起湯弦的近況，慕氏眼皮都未擡，她隻是註視著女兒的面容，少頃，挑眉問道：“方才你從哪兒來？”

湯寶兒心裡納悶兒：“我剛去瞭大哥哥那兒，和他說瞭一會子話。”

“我瞧你不太高興。”慕氏又問：“是誰給你氣受瞭？是大郎？”

湯寶兒有些別扭道：“他能給我什麼氣受。”

見慕氏還是盯著自己不放，她輕咳瞭一聲，說起瞭別的事：“我聽說祖母情況不太好。”

慕氏點頭，神色淡淡：“病痛纏身，身子骨每況愈下，大夫說，可以準備後事瞭。”

湯寶兒聞言，心緒複雜不已。

慕氏見狀說道：“一會子你去瞧瞧吧，我就不去瞭。”

去往湯老太太院兒裡的路上，湯寶兒似是想起瞭什麼，低聲問丁香：“府上最近怎麼樣？”

她前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壓根兒沒空管府裡。府裡沒大事發生，下邊兒的人自然也不會拿那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來擾她，是以，她對府上的情況不甚清楚。

丁香：“沒什麼大事。”

“二公子徹底廢瞭，我聽說他現在也不怎麼待在府上，得瞭閑便去外邊兒找他的狐朋狗友廝混。”

她說到這裡，左右瞧瞭瞧，見四周沒人，便跟上湯寶兒的步伐，走在其身側，聲音一低再低：“聽說二公子租瞭個小院兒，裡邊兒都是些......小倌兒和清秀的伶人。”

湯寶兒沉默著，過瞭一會兒，她又問：“蕓娘呢？”

丁香反應瞭一會兒，才知道她口裡的‘蕓娘’是誰，就是那位先勾搭湯弦，後腳拿捏瞭湯弘，最後又爬上瞭湯連策的床的那位蕓姨娘。

“她被二夫人拿瞭錯，毒啞瞭發賣瞭。”

見她沒說話，丁香又繼續稟道：“現在二夫人不管二公子瞭，當然，也沒管三公子。”

“三公子雖然斷瞭腿，但不妨礙他......呃......總之他屋裡每日都要有丫鬟伺候，丫鬟要麼貌美，要麼清秀。”

“每晚要水都要瞭好幾回。”

“......”

湯寶兒吐出一口濁氣，她擡頭看著尚陰沉的天，神色複雜。

誰能想到，湯傢會有今日？

見到湯老太太後，湯寶兒面上的神色更是複雜瞭。

老太太躺在床上，她已經瘦得皮包骨瞭，眼眶、面頰身陷，嘴唇烏青，眼珠泛黃渾濁，嘴有些歪。

見來瞭人，老太太費勁兒地轉過頭去，盯著湯寶兒，一動不動。

湯寶兒站在床邊，看向她，聲調有些低：“祖母，我是寶丫頭。”

年幼時，湯老太太還是喜愛她的，總是愛抱著她，和她說說話，一起曬太陽，一起吃茶看戲。

幼時時光尚存於腦海中，並未因年歲漸長而褪色。即便後來老太太不待見她，她也沒什麼怨懟，自見到老太太時，那些曾經的齟齬嫌隙，皆已經煙消雲散瞭，人死燈滅，何必苦苦念著。

湯寶兒已經從仆從的口中得知，老太太已經認不得人瞭。

果然，老太太聽瞭她的話，面色毫無波瀾，隻是靜靜看著她。

屋子裡除瞭濃重的藥味兒，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就像是褥子受潮發黴後，長蛆腐爛的味道。

湯寶兒待瞭一會兒就出去瞭。

剛出門，她便遇見瞭湯植姝，對方目不斜視，直直進瞭屋子去。

一旁的丁香見狀，撇撇嘴：“神氣什麼t，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嫁的人是什麼皇親貴胄。”

湯寶兒往外沒走幾步，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湯植姝走在她身旁，二人並肩朝外走去。

見她一直不說話，湯植姝有些受不瞭瞭，直言道：“要麼晚些，要麼早些，可別耽擱我的事，若是撞上瞭，那多晦氣啊。”

湯寶兒猛地轉頭看她，神色冰冷。

“幹什麼？”湯植姝見她眼裡似是有惱意，便冷笑一聲：“怎麼？想說我不孝？老太婆活著的時候，可沒有對我好過。”

“倒是你。”湯植姝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哼哼開口：“老太婆倒是對你不錯，你可以多孝敬孝敬她老人傢。”

湯寶兒盯著她半晌，最後回過頭去，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湯植姝看著就來氣。她憋瞭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明日在白玉京，岑複想見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