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兩隻腫眼泡, 兩手捧著熱乎的茶盞，一派天真：“我就不懂瞭，隻要姐姐好好的，你是公主也好，娘娘也好，有那麼重要嗎？文錦姐姐先後來問瞭我好幾次, 聽那語氣，好似姐姐在搞什麼陰謀詭計一般, 我一是氣不過, 二是實在不知, 便將她請走瞭。”

霓瓔聽的認真, 這更激發瞭裴茵，她握住霓瓔的手：“姐姐放心，你是陛下親自接回來的, 無論發生什麼事, 陛下都會保護好你, 我也會保護你！”

“你在這編排朕什麼？誰要朕保護瞭？”平緩的聲音打斷瞭姐妹敘舊，魏璠走瞭進來。

裴茵和霓瓔限先後起身迎駕叩拜，魏璠走近時親自扶起霓瓔，順勢帶著她一道入座，當著裴茵的面全無遮掩, 動作嫻熟親密, 遠勝所謂的兄妹：“不必多禮。”

裴茵眼神微垂，起身時往旁邊退瞭一步, 擡眼時又是笑盈盈的：“妾哪裡敢編排陛下，是在與姐姐說笑呢。”

“說笑？”魏璠頗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今日才到洛陽便急著來見，就這般牽念？”

裴茵眉眼一轉，笑意不減：“那敢問陛下來此是要抓妾的現行，還是來看姐姐？”

魏璠輕笑：“來她這兒自然是看她，朕又不知你在。”

“這就是瞭。”裴茵嬌滴滴應道：“妾還聽聞陛下此行水土不服才先至洛陽行宮休養，可即便如此，陛下仍來看望姐姐，這麼說來，妾分明是緊跟陛下步伐，順從君意。”

她七拐八拐，話都捧著魏璠說，逗得他輕笑起來，當著霓瓔的面沖她招招手。

裴茵下意識看瞭眼霓瓔，霓瓔剛好端起茶盞垂眼輕呷，並沒有留意他二人，她輕輕吞咽一下，試探性邁著步子走到天子面前，遞上自己的手。

柔白素手被粗糲的大手握住，曖昧的揉瞭揉，魏璠笑道：“朕說一句，你就能頂十句，阿瓔在外一年多，吃瞭不少苦頭，這種醋也要與她爭？”

霓瓔兀自喝茶，連一個眼神都沒擡，裴茵倒是趕緊為自己分辯：“陛下又打趣妾瞭，妾有自知明，不是個大度豁達之人，但放眼闔宮，妾吃誰的醋也不會吃姐姐的醋……”

咚。

茶盞被放到桌上，尋常的擱置動作，魏璠卻清晰的感覺到握著的手微弱的顫瞭一下。

霓瓔看向裴茵，微微一笑：“論出身，你我名義上確實是表姐妹，然冊封在即，婕妤這般稱呼，似有不妥。”

裴茵哪裡還敢說話，楚楚可憐的看向魏璠。

魏璠輕輕一笑，松開她：“你先回去吧，朕與阿瓔說會兒話，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這就是今夜要去她宮裡的意思。

陛下離宮多時，如今來到洛陽行宮，首夜便選瞭她，這是榮寵。

裴茵何等懂事，當即向二人告辭，頭也不回的離開瞭。

她一走，安寧宮中氛圍又轉瞭向。

魏璠側首看向一旁的女人：“你可知，朕最喜歡阿茵什麼？”

霓瓔一條手搭在憑幾上，指尖輕點：“我隻知，陛下若改瞭這帶著答案來問人的習慣，說起話來或許能暢快許多。”

魏璠笑起來：“朕最喜歡她的，就是聽勸，懂事，尤其……還是你教出來的。”

霓瓔搖搖頭：“陛下的話，我聽不懂。”

“話聽不懂，人心總該懂。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以為掌控人心，不過是你眼下給的恰好是她要的，可若她要的超出瞭你能給的，那你還能掌控嗎。”

霓瓔恍然的點頭：“嗯，聽懂瞭。陛下是覺得裴婕妤與我暗中往來私相授受，所以提醒我，撬動她易如反掌，最好是讓我對她生疑，姐妹之情自此充滿猜忌，是嗎？”

魏璠笑：“果然是懂瞭。”

“陛下講的也不難，這若還不懂，就是裝傻瞭。”

“你裝的還少嗎。”

霓瓔沉默片刻，就在魏璠以為她又會像之前那般閉口不言時，她忽然問：“陛下真的覺得額，人心的貪念都一樣嗎”

“當然。”

“即便得到瞭想要的，也一樣嗎？”

“得到瞭想要的，就會有更想要的。”

“可我不這麼覺得。”

魏璠看著她，不語。

霓瓔平靜的說：“陛下說的不錯，人心總是貪，想要的太多。但我始終相信，人心也存輕重，所以在更重要的人事面前，就有瞭克制和舍得。而很多人所求的，其實很簡單。”

“簡單，是因為沒得選。”魏璠譏諷道：“得到瞭才有資格談舍與克制，得不到，就隻會自欺欺人。人心亦變，且永不滿足。所以，她是沒得選，而你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