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執繼續滿酒：“看看您。”

“我好得很, 不用你看。”趙老頭遲疑一會兒，問：“就隻看看？”

趙執便不答瞭。

趙老頭瞭然，問：“還要走？”

趙執點頭：“這不是又到年關瞭，眼下事多，怕再過段時間趕不回來，不過您放心，我和衛不器打好招呼瞭，你有什麼事可以找他，等我忙完也就回來瞭。”

趙老頭：“非親非故的，何必麻煩別人，我也不是不能自理的廢物，不用擔心我。”

兩人吃完這頓飯，趙執搶在趙老頭前面把碗盞都收拾瞭，趙老頭看瞭眼放在堂屋裡的包袱，他甚至沒有放回房裡。

趙執收拾完出來，兩手的水在身上隨意擦瞭擦，放下袖口，剛到堂屋門口，迎面飛來什麼東西，趙執反應飛快，抓住包袱和兵器。

趙老頭站在門口：“趕緊走吧。”

趙執放下包袱和刀，對著趙老頭鄭重拜別。

趙老頭哼笑：“得瞭，別弄的像是以後都不回來。”

趙執笑起來，“行，等我忙完瞭，帶她回來一起看你。”

“你能把你的命帶回來就不錯瞭。”

“別看不起人啊。”趙執撈起地上的包袱和刀，轉身時舉起一條手臂，背對著趙老頭揮瞭揮，清瘦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青梅巷口。

……

一路向北，冬日的蕭瑟就變得明顯起來。

洛陽舊居久無人住，隻有幾個守宅的老仆打理，院中花木多不耐寒，幾乎都凋零枯萎，與江南的冬日相比，多少灰敗瞭些。

霓瓔走瞭一圈回到樹下的石桌處，這裡不知何時坐瞭個人，面前奉瞭些簡單的茶水點心，伺候的仆人戰戰兢兢立在一旁，唯恐招呼不周。

“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霓瓔攏瞭攏披風，走過去：“陛下怎麼來這裡瞭。”

魏璠沒說話，目光掃視著這座宅子，“你不願住行宮，朕隻能出來找你。許久不曾回來，這裡倒是沒什麼變化。”

霓瓔：“陛下既對外宣稱身體抱恙，還是莫要隨意走動，瞧著不像。”

魏璠冷笑，話中不無諷刺：“長安的大隊尚未抵達，你倒是時時刻刻記著演戲，如此謹慎小心，難怪朕這麼久都沒有識破你的算計。”

霓瓔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大隊未至，上奏卻多，陛下怕是沒有你以為的那般清閑。”

“朕不是病瞭，若每日還有這麼多精力來處理事務……”他看她一眼：“瞧著不像。”

霓瓔笑笑，並不與他過多分辯。

不一會兒，有奴仆過來請示霓瓔。宅子已經建成多年，即便有人照看也難免破損，這段日子，霓瓔一直在拆人修補，每日完工後還會親自檢驗。

“好，我這就去。”霓瓔起身，才看向魏璠，他已跟著站起來：“今日無事，朕陪你去看看。”

霓瓔將補過的位置都看瞭一遍，工匠做的足夠細心，但仍有她看來不足之處，便一路指點一路安排，工匠將哪些地方其實沒必要再修，又或是修起來耗錢，都明明白白講出來，倒不是怕貴人修不起，隻是怕自己做事不實在壞瞭名聲。

“無妨，都仔細修。”

魏璠就站在幾步之外，看著與工匠說話的霓瓔，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方才你與工匠說話時，倒像從前與朕在一起時的模樣。”待霓瓔處理完宅內之事，他冷不丁說瞭這麼一句。

霓瓔扶著廊中一根梁柱擡頭看上面：“陛下何以自比泥工瓦匠？”

魏璠輕笑：“朕隻是好奇，你對著泥工瓦匠也需要做戲嗎？”他來到霓瓔面前，擡手扼住她的下頜，輕輕撥向自己：“但若那本也是你真正的樣子，又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霓瓔皺瞭皺眉，魏璠放瞭手。

“你既知道朝臣上奏諸多，那可知道他們都說些什麼？”

霓瓔：“天下哪有不漏風的墻，不是隻有陛下被無聊的問題一再煩擾。”

此次來洛州的長安隊伍裡不乏有崔裴兩傢的人，自從她身份的消息洩露之後，一直有人對兩傢明裡暗裡試探，算算時間，如今兩傢應該都應該知道發生瞭什麼事，待到洛陽之後，恐怕會立刻找上她。

“真不怕？”

魏璠的眼神細細的描過她的臉，美，美的不可方物，但嵌在這副皮子裡的魂卻更勾人，尤其此刻笑起來，不怕死也不怯懦。

霓瓔：“陛下，該回宮瞭。”

魏璠：“既是舊居，自當留在舊時裡，收拾妥當早日進宮，你自己也說，昭鶴公主與朕一榮俱榮，是緊密相連不可分割的，沒有朕，你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