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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217)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良久死寂。唯有裘安破風箱一樣的喘氣嘶嘶聲。

不知過瞭多久,他終於道:“我想見昭平郡主,親自和她說。”

昔詠見他承認,怒目而視。那雙鳳眸裡,滿是遭遇背叛的憤怒:“你想得美!”

裘安卻一臉視死如歸:“那你可以試試,是我嘴硬,還是我骨頭硬。”

而此刻,去裘傢探看的輕騎也趕瞭回來,附耳和昔詠說瞭幾句,昔詠深吸瞭口氣:“你……毒死瞭你娘?”

裘安彈瞭彈袖角,語氣仍舊謙遜:“傢母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瞭,臥病在床,半身癱瘓,要瞭她所有的精氣神。昔帥,你能跑會跳,自然不懂連翻身都不能之人的痛苦,死亡對她來說是解脫。”

昔詠無話可說,撂下一句“用刑”,便拂袖而去。

安定的駐軍身經百戰,若說用刑,確實無人能及,可不損人性命而使人苦痛。但兩天兩夜過去,裘安愣是丁點事情都沒有交代。

昔詠再次忙完公務來視察,對著奄奄一息的裘安,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硬骨頭,“嘖”瞭一句:“韓玉溪那廝可比你圓滑多瞭,見勢不對,就交代些雲遮霧罩的線索,讓我們自辨真假。你可倒好,一字未說。”

裘安閉眼不吭聲。

昔詠攥緊腰側劍柄,神情漠然,許久之後,冷冷道:“也罷,我去和郡主稟報。”

昔詠的消息傳到時,宣榕正好收瞭畫卷最後一筆。

她聞言微微一怔,輕嘆瞭口氣,把畫卷好封存,還是選擇跟昔詠去瞭地牢。

天像是漏瞭一樣,還在下雨。

沿著臺階向下,潮濕泥濘,混雜血腥黴味。

甬道火把照亮瞭裘安,他被扣在刑架上,垂著頭,披發散服,血跡順著他足尖滴落。

宣榕長睫一顫,強忍著沒有挪開視線,道:“我……並不反對先生報仇雪恨。可您……唉。叛國是死罪啊。”

裘安很輕地說瞭句什麼,宣榕聽不清,隻好湊近些許。

這次聽清瞭,他在說:“我做瞭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宣榕同樣很輕地回他:“安定、淮漆、江泗的地形十二張,軍中將帥具體的數目、官銜和兵力佈置,排陣情況。先生聰慧,能不動聲色地殺瞭楊思一傢,自然也知道,這些訊息對於帥才而言,有多重要,能左右多少戰局。這麼多年,西涼不斷向外拓張,早就死盯安定許久,若是真的被攻破城池……會有很多兵下冤魂的。”

裘安孱弱的身軀突然爆發出一聲喝鳴:“那誰替我伸冤瞭呢?!”

他緩緩擡頭,充斥著血絲的眼盯著宣榕:“我求瞭多少人,求爺爺告奶奶,給官兵磕頭,試圖攔著巡撫車駕,可是,都不管用!衙門不接我的訴狀,不管我這樁事。安定窮鄉僻壤,民情無法上達天聽,我認!可我不認就這麼遭人欺負無法還手!

“楊思親自動手殺人瞭嗎?沒有——那我也沒有親自動手殺人!”

他劇烈咳嗽起來,邊咳邊道:“還有,郡主,你自幼金枝玉葉,目下無塵,看不到民生疾苦,你覺得我是叛國嗎?那我請問!在我備受欺淩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的國對我做瞭什麼?是西涼的人幫的我……”

宣榕溫和而悲憫地問他:“那西涼為什麼要幫你?他們是天生的仁人義士,行俠仗義嗎?他們隻是想要一枚棋子,一個內應。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的。京城裡有人做局,甲乙合謀,甲去傷害丙,讓乙來施救,借此換得丙人信任。”

她頓瞭頓,輕輕拍瞭拍裘安的背,讓他咳嗽得不至於太撕心裂肺,繼而道:“當然,我不是為楊思開脫,他確實該死。可是,西涼人若出現得萬分及時,毫不索求地對先生施以援手,先生就該留個心眼,想一想,你爹慘死你娘中風,是否有西涼人在中推波助瀾?”

裘安:“你!”

“抱歉。”宣榕知道不宜對受刑之人說此重話,“我……”

可是裘安憤恨地道:“但你沒有罪嗎?你享食民稅,卻一副理所當然地姿態……”

“我沒有理所當然,我盡己所能。”宣榕正色道,“可是先生,七年前,昔詠不在此處,我也不在此處。國土萬裡,我若能看到此事我自然會管,但我非神非佛,無通天之能,沒能看到你當時苦楚,也成瞭我的錯瞭嗎?先生對我發什麼火呢?”裘安咬牙——是真的咬牙。

一聲極其細微的嘎吱聲響起,他像是吞咽下瞭什麼東西,然後臉上浮現無法抑制的痛苦,仔細一聽,似乎還有氣泡不斷破裂爆炸的響動,來自裘安的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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