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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175)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陰晴圓缺,月滿則虧,此長彼消,你無法顧及方方面面,無法一個決斷滿足所有人。想渡萬人,可能嗎?”

“昭平啊,你總是這樣心軟,任何事情都想有回旋的餘地。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兩軍相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宿仇難消,狹路相逢,總要報仇見血——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圓滿都能兩全的。”顧弛微微一笑,“你哭什麼呢,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老師……”宣榕並不是在哭這些,她啞聲顫道,“您不該是這樣一個人,您……不該是這樣一個人啊……”

“可我被重塑成瞭這樣一個人!”顧弛當然知道她是何意,她說,她應當是個心懷天下的郎朗君子,不會做出逼迫引誘骨肉相殘的齷齪狠事,他笑瞇瞇道,“這又能怪誰呢?你若走這條路,郡主,你也很有可能重蹈我的覆轍。好自為之。對瞭,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外面的呼喊聲與兵戈聲將近,宣榕一言不發。

顧弛用一種充滿惡意的聲音,溫和道:“我當年和釋空關系不錯。他有次曾提過,你不應存於世間。我本不懂何意,但有次學著星蔔占卦,得出個很有意思的勘測。你想知道是什麼嗎?你以為你父母就是天作之合,彼此深信不疑嗎?”

宣榕不想知道,而耶律堯也似是意識到按照顧弛的習慣,最後壓軸絕非好話,猶豫片刻,剛想擡指押上她安眠穴。

但還是晚瞭一步。顧弛隻輕松道:“他們本該仇恨難解,不死不休的。”

宣榕忍不住喊道:“老師,你究竟在說什麼……!!!您說清楚啊!”

可是,顧弛撂下此句,仿佛滿足於她的崩潰,哈哈大笑,轉身朝外走去,與迎面而來的禦林軍撞個滿懷。

而宣榕心力交瘁,再也維持不住清明。兩眼一黑,緩慢地沉入黑暗。

……

再次醒來,很餓,按照以往慣例,至少躺瞭兩天。

父母都在身邊守候,甚至祖父祖母也從傢中趕來,對上所有人焦急關心的神色,宣榕隻是默默地把被褥擡高些許,遮住臉頰,轉過身去,道:“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沒有人知道顧弛到底和她說瞭些什麼。

都隻是以為她目睹人死,一時邁不過這個坎。

於是四下安靜下來,過瞭半下午,她坐起來喝瞭點粥,忽然很輕問道:“耶律堯呢,他現在在哪?”

苓彩在一旁道:“說是推遲瞭回去行程,現在還在客宅。”

“如舒公呢?”

苓彩沉默片刻:“在昭獄。”

看來如舒公還是自擔瞭殺人之責。宣榕很冷靜地想道。

她仿佛被劈成瞭兩半,一邊還能條分縷析地分析時局,一邊,渾渾噩噩吃完粥食,抱著貍花貓,上瞭街道,漫無目的地穿過人群,走瞭很久,不知不覺,來到瞭明黃的寺廟之前。

十七的月亮依舊明亮,在寺廟上的榕樹之間錯落掛著。

她想起顧弛那段話,抱緊懷中貍奴,向護國寺內走去。

初夜的寺廟落鎖謝客,寂靜無人,引她進來的小師父惴惴不安:“住持或許已經睡瞭。”他們走到後院僧舍,一點燭火後,釋空似是在等她。

聽她詢問,長嘆瞭口氣,隻說瞭一句話:“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宣榕沉默片刻,道:“萬事皆是如此嗎?”

釋空道:“萬事皆是如此。一步踏錯,結果不同。”

宣榕告瞭謝,道瞭別,在走出護國寺時,對身後隱匿的暗衛溫聲道:“回去複命就說我想四處走一走散散心。沒有事情的。還有,你們離遠一點吧。”

身後暗衛皆是擔憂地看她。

望都夜晚,月上柳梢,正值熱鬧。皇後喪事密而不發,尚在等待最後決算,長街還未禁行,偶有馬車駛過。

宣榕穿過繁華鼎盛的都城,很茫然地想:

佛國之土,三千世界。此間凡塵情比金堅的感情,在另一個世間卻是反目成仇,一方歌舞升平,一方戰火繚亂。那人生四萬八千裡路,輪回涅槃,還有意義嗎?

又不知走瞭多久,她忽然頓住腳步,彬彬有禮地回頭道:“耶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護城河水靜靜流淌,柳葉低垂,在水面蕩漾漣漪。

月光灑落,耶律堯在她二十步開外站定,他神色微凝,輕輕道:“我不打擾你。”

宣榕仍舊疏離輕道:“我不喜歡失態人前。”

耶律堯靜默片刻,終是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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