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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121)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宣榕向來素衣長裙,檀木簪發,在夜色裡顯眼,很好找,她側頭一望,果然,容松容渡註意到瞭她,興高采烈揮手。她也招瞭招手,回頭看去,對少年道:“那你……”

少年轉過身,淡淡道:“我也要走瞭。”

他仍戴著粗制濫造的魑魅半面,說完話後,薄唇緊抿,下半張臉冷厲桀驁,讓人想起孤傲的頭狼。

宣榕見他邁步離去,便提瞭嗓子,溫聲道:“今日多謝你啦,我很開心。你晚上早點歇息。近來若是受傷換藥,都可以來找我。”

少年沒作聲,背著她在夜色裡擺擺手,算是回應,頎長的身影沒入人群。

轉瞬就消失不見瞭。

日子按部就班過著,不過,雖然發出瞭邀請,但自此之後,宣榕並未再見過這位獵戶少年,也沒打聽到這個人。

想到他說隻是路過此處,銷聲匿跡實屬正常,她便幹脆當作萍水相逢的過客,再加上每天見到的人數以百計,很快,這個小插曲就被宣榕拋諸腦後。

她忙起要忙的事情。

身上值錢物不多,果斷用還值幾個錢的玉兔,和蔣屠夫換回瞭他妻子的屍首。否則天氣日熱,屍首得發腐黴臭。

又將蔣屠夫告至公堂,罪名是毆妻至死——這其實很難,不好取證,宗法制度背景下,傢族內部矛盾往往歸為一句“清官難斷傢務事”。

她斷斷續續磨瞭半個月,期間,容松都忍不住勸她:“郡主……實在不行,你告他盜竊財物吧,一告一個準,你那玉兔上有宣大人刻印,能證明是公主府的東西,咱這也算走官府瞭……”

宣榕微笑著,溫柔地,倔強地道:“我不。”

陽謀之所以比陰謀難,就是因為,它堂堂正正,身處明面,更寸步難進。

直到五月廿二,她吃完清湯寡水的生辰長壽面,聽到官府傳報的審判訊息,才松瞭口氣。

至此,初案成型。至少今後有遭此境的人,有跡可循,有理可訴。

而繡坊也磕磕絆絆地開辦,凡事開業初始,都是個無底洞。宣榕算賬是好手,但這對補上窟窿於事無補,就在她犯愁時,恰逢如舒公冥壽,謝旻帶著顧楠和一衆臣子,去終南山祭掃。

祭掃完,謝旻沿途巡視,經過江南,給她帶瞭生辰賀禮。

宣榕對滿臉倦色的太子問道:“你手頭私銀多少?”

謝旻一身華服,坐在寺宇滿堂金色裡,不知為何,唇色都泛著支離的白,語氣輕的仿佛要升天:“不少……不驚動父皇母後,上萬兩還是有的,怎麼,阿姐需要?”

宣榕頷瞭頷首,又見他實在奇怪,問道:“你怎麼瞭?西行一趟,這麼疲憊嗎?”

謝旻先回答她的需求:“過幾日我差人送來,你要用便用,姑父他們最近在推賦稅變法,表姐你不走公主府是對的,太多人盯著瞭。我沒什麼事……沒什麼大問題。”

他話是這麼說的,但臉色實在難看得不像話。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強撐的苦楚,外人在時,還能勉強粉飾遮掩,而此時佛堂外暴雨如註,佛堂內並無外臣,如豆油燈照得他側臉明暗不定,仿佛生瞭裂紋的雕塑。

宣榕微微蹙眉,將賬簿合上,輕聲問道:“是和楠楠吵架瞭嗎?你不是帶她來江南散心的?”

“沒吵架。”謝旻搖頭,“這幾日江南腹地,武林舉辦群英會,各江湖宗派雲集,十年一次,據說有不少高手不少寶物,有稀奇古怪的好東西,她對這些感興趣,我就讓她去玩玩,她蠻開心的。是別的事情。”

果然有心事。

宣榕很輕聲問他:“那……朝堂上的事情?”

按理來說,也不應該。自古世傢和皇權相抗衡,但阿旻卻是皇權和世傢結合的産物。

外祖父在位時,狠削世傢,得罪天下,為舅舅鋪路,讓他娶瞭世傢女,懷柔為上,廣贏民心。

阿旻的母舅傢助力頗大,特別是蕭閣老被貶、蕭妃被褫奪封號後,三位皇子,無人能和阿旻爭這登頂之資。

此言一出,謝旻像是被按入深水,呼吸都不順暢起來,臉色透出一股迷茫的絕望。

幾個字在他嘴裡反複咀嚼幾遍,才猶豫吐出:“如舒公死瞭,但沒死,又死瞭……”

宣榕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剪水般的眸子微瞪:“你喝口熱茶,慢慢說,到底怎麼瞭?你們不是去終南山祭掃瞭嗎,遇上玄異之事不成……?”

雖然終南山也傳些奇門遁甲、玄學之術,但總不至於能讓如舒公他老人傢詐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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