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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10)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容松猝不及防,差點摔瞭個五體投地,怒吼道:“靠容渡!你他娘的有毛病吧?!”

容渡毫無誠意:“抱歉啊。”

容松:“……操。”

這兩位出身公主府私衛。

宣榕自小和他們一起長大,早就習慣瞭哥倆的插科打諢。

就在容松差點要揍他哥時,宣榕轉頭,熟練地打圓場道:“好啦阿松,阿渡是關心你。”

容松這才收手,憤懣走瞭,容渡想瞭想,終究不放心,也擡腳跟瞭去。

而昔詠看到宣榕唇瓣幹澀,輕聲道:“郡主,我去拿點水來。”

宣榕點點頭。

她做事向來專註認真,坐在木紮上,面前立的木架四角訂著整張羊皮,畫到關鍵處,幹脆拆下畫板擱在膝上,細致地懸腕勾線。

遠處士兵的說話嘈雜,風聲呼嘯,都仿佛成瞭虛無。

不知過瞭多久,背後傳來輕輕的腳步。

以為是昔詠回來瞭,宣榕頭也不擡:“水囊先放著。昔大人,把木匣第三層,最左側那幾支朱筆給我。還有三個瓷碟和沙青粉、青金石粉、石黃粉。”

說著,她端詳已經用金色描線的佛像,思考下一步著色從哪裡開始。

木匣成年男子腰線高,用耐腐蝕的杉木制成。百餘個抽屜琳瑯滿目,盛滿顏料、瓷碟或是毛筆。排佈整齊,井然有序,找的時候也一目瞭然。

腳步頓住,緊接著是翻找的聲音。

不多時,她需要的東西被擺在瞭手邊案臺上。

案臺同樣木質,做得精巧,被一根空心梨花木套著實木支著,可升可降。

宣榕思緒在構圖上,頭都沒回。

陽光從石窟縫隙撒入,浸沒她白紗裙袍。

從案臺摸來的朱砂被研杵碾碎,和水,去勾勒佛像頭頂冠冕的珠寶。

忙完這一切,宣榕才松瞭口氣。她將筆和瓷碟放在旁邊,抱著畫板起身轉身,道:“阿松和阿渡怎麼還沒回來?昔大人,你去……”

她的話音在看到不遠處青年時,戛然而止。

平心而論,耶律堯離得不近。

十幾步開外,很有分寸感的距離。

他散漫地靠著一根通頂石柱。黑袍黑靴,抱臂垂眸,靜默註視著自己,看不出在想什麼。隻是仍舊有壓迫感。

歸其原因,是盤旋在他右臂,從護腕處蜿蜒而上,最終在他寬闊肩膀上探出頭的一隻毒蛇。

黑銀交錯,鱗片閃動,很低調,就像耶律堯臂上的裝飾。

但沒記錯的話,是銀環蛇。

有劇毒。

宣榕怔瞭怔。

……這人怎麼養瞭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寵物。

不過,他既然施施然來此,前一個問題也就顯而易見瞭——三個侍衛被他支走瞭。

果然,耶律堯微擡下顎,示意某個方向:“選馬去瞭。昔詠也去瞭。他們都是將士,喜好馬。”

而漠北不缺好馬,可風馳電掣、日行千裡。

估計三人得挑會兒。

宣榕點點頭,開門見山問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有。”耶律堯露出個笑,“想和你做筆交易。”

他的母親姿容絕冠,否則不會被老王看中。於是,他也生瞭張精致好看的臉,五官濃烈,凝成一種帶有侵略性的英俊。

不笑時還好,像古刀入鞘,沉重肅殺。一旦笑起來,直面者隻能感到“危險”二字。

漫天佛陀垂眸護持,都不能抵消這種危險感。

更何況,數年前最後一次見面,尚且年少的兩人幾乎是不歡而散。耶律堯很討厭她。

於是,宣榕下意識想拒絕:“不……”

耶律堯像是猜透她想法,側著頭,嗓音慵懶:“先聽完再拒絕不遲。畢竟關系到你母親,爾玉公主。”

宣榕定住瞭,捏著畫板邊沿的指尖發白,半晌微微一笑:“說說看。”

“爾玉殿下年幼時中過寒毒,雖有鬼谷醫師壓制,但沒斷其根。在生你時,為瞭不把毒過給你,選在最悶的酷暑生育,臨産前三月,日日火爐不斷,對吧?”

耶律堯與她對視。

少女卻隻輕飄飄反問:“然後呢?”

“你也清楚,她到底反噬自身瞭。也許能長命百歲,但晚年也可能痛苦折磨,這誰都說不準——現在,若是有個徹底解你母親寒毒的法子呢?”

宣榕長睫一顫。

她膚質白皙,冷白如瓷,素來八風不動,沒人能透過她的皮相看穿她的想法,包括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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