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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欲栖(144)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隻怕她全身都要被拔掉一層皮下來,今夜,今夜對時彧而言不過牛刀小試。

她背後的皮便搓紅瞭一大片,深知他的厲害,沈棲鳶半分也不敢有疑。

沈棲鳶抓緊闔上瞭眼,蜷在被中,希圖得到他放過,皮膚潤紅。

耳畔隻有一串極細的笑音,很輕,如同一串珠子墜入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蔓延心上。

他果然守約不再胡作非為,炙熱的臂膀將她裹瞭過去,壓在胸膛。

沈棲鳶迷迷糊糊有瞭睡意之際,耳中傳來一道不知是否幻覺的聲音。

“阿鳶還滿意就好。”

她臉頰臊熱。

“滿意”什麼,不言而喻。

沈棲鳶將眼閉得更嚴實瞭,悄然陷入瞭夢境。

累壞瞭身子,入眠也很快,一宿無夢。

時彧說著他即使晌午出發趕到南山,也能在鑾駕之前,但他還是起瞭個早,沈棲鳶被日光曬醒時分,揉瞭揉眼眶,剛睜開明眸,他已經在榻前更衣瞭。

晨曦初光輝煌地透過雕花隔扇與直楹木欞,沿他周身傾灑而下,在他身遭鍍上瞭一層薄薄的金邊。

少年的身板筆挺利落,似一柄鋒銳的長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正不聲不響地藏於鞘中,斂去瞭他飲血的煞氣。

他身上穿的是她挑選的水華朱色圓領及靴長袍。這身緞料,還是他們同遊夜市時,沈棲鳶親自替他挑的,如今做成瞭裳服,花色半新不舊,其實頗為老氣,可穿在適合它的人身上,卻怎樣都出挑好看,更襯得少年鶴勢螂形,淵渟嶽峙。

沈棲鳶的足尖輕盈地落在瞭腳踏上,坐起身,走下床榻,自一旁福壽紋嵌螺鈿核桃木黃梅架上取瞭他的白玉蝴蝶鑲銀蹀躞。

時彧正理衣襟,腰間驀地一暖,他的嘴角隨之往上翹瞭一些弧度。

那雙臂膀繞過瞭他的腰身,伴隨她的動作,蹀躞帶被精確地扣在瞭他的腰間,掐出一截隨呼吸而起伏、線條驍悍而淩厲的勁腰。

這腰,是奪她命的彎刀。

沈棲鳶頰上的紅暈漫過兩鬢去,蓋過瞭耳朵。

怕系得不好,她繞到他的身前,纖手緩慢地替他整理衣衫,仰眸,靜靜望著眼前的少年。

手指一刻不停地為他理著衣衫,目光中卻有些纏綿難舍的意味。

“要走瞭麼?”

時彧握住瞭她的手,黑眸湊近些看過來:“沈棲鳶,我現在可怕你給我正衣冠瞭。”

沈棲鳶疑惑:“因為,上次嗎?”

時彧想笑:“你知道就好,我怕你又是同我虛與委蛇,當面一套,背地逃跑,到時候我上哪兒尋你?這種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我總不能,在一個地方被你騙兩次。”

沈棲鳶抿瞭下晨起時幹澀的唇瓣,知道不占理,她的嗓音極其細弱:“上一次也不是虛與委蛇。”

她一直都是做好瞭準備的。做好準備與時彧廝守終生,隻是後來發生瞭聖旨賜婚的事,她當時已是一團糟糕,實在接受不瞭,在時彧的婚禮之上做他的高堂。

時彧聽到她這麼說,心中一動,指骨收緊瞭一些:“所以是因為,你以為我必與那個郡主成婚,不肯與人共事一夫?沈棲鳶,你當時是不是吃醋瞭?”

沈棲鳶在這個送別的時刻早已滿心慌亂,被他問得,什麼實話都往外吐露:“那時候沒有覺得心裡不舒服,隻是確實不想和他人共事一夫,更不想……做你的姨娘……”

她是沈傢的獨女,就算後來落魄瞭,有些自尊和驕傲卻是刻在瞭骨子裡,她不想做瞭旁人的妾之後,又要侍奉主母,乞討來一夕安枕,每日顧影自憐地等著夫君的垂顧。

時彧湊近一步,逼得沈棲鳶後退瞭一步,差點兒跌坐在椅上,幸有時彧扶住她後腰。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時彧這個人還不錯的?”

他有些好奇,興致勃勃。

沈棲鳶揪心地回:“我,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

“真的?”時彧欣喜之餘,還著實有些不敢相信,他此前對她,的確稱不上好。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時彧這個人的?”

時彧重新問,是一個意思,但換瞭更直白的說辭。

沈棲鳶的臉頰都紅透瞭,“大、大概是,知道,知道你退婚……”

他不惜一切地想要退婚,不吝前途,不吝生死,沈棲鳶從此便亂瞭芳心。

在此之前她以為時彧對她不過是貪一時歡情,甚至不必等到色衰愛弛,他便會膩味瞭她,再去另尋芳草,將她棄若敝屣。直到那日,他在太極殿前挨瞭打,沈棲鳶終是身不由己地被他撬開瞭心房,太醫署求藥,全是病急亂投醫時做的,那段時日,無人知她日日夜不能寐,睜眼望著窗前的月光直到雞人報曉,如果不能為他做些什麼,她無法過去心底裡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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