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喇，謝謝你。”

她笑得甜美而真摯，像樹上隨時要掉下來的成熟紅色果子。塞喇紅著臉撓瞭撓頭。

第五天，兩人的傷勢都恢複好瞭，收拾出一個包袱後就啓程上路。

塞喇不知道在一片地區生活瞭多久，對路途很熟悉，竇綠瓊在他的帶領下跋山涉水，攻克層出不窮的“艱難險阻”，一路都沒有叫苦抱怨過，面對最害怕的蟲子也是強忍著惡心小心避開，等到走出瞭燕京地界的時候，她激動得都要哭出來瞭。

“我真是太厲害瞭！嗚嗚嗚......”

塞喇不懂她為什麼這麼激動，但是陪在一旁傻笑。

竇綠瓊跑去小溪邊洗瞭把臉，她從小被嬌生慣養著，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除瞭爬樹鉆狗洞就是跟著丁同心他們一起去河邊脫鞋洗腳，她連淺水都不敢踩，還要丁同心在上面拉著自己的手怕掉下去瞭。

但是現在她都敢彎著腰踩進水裡洗臉瞭！

如果爹爹知道的話，肯定會對她感到很欣慰的！不過爹爹也可能先把自己臭罵一頓，問她為什麼不好好保護自己......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走？”她洗完臉後就跑去問塞喇，眼睛裡滿是鬥志與征服欲。

哼，誰說她不可以當女俠啦？以前那些冒險的話本子她可不是白看的也。

塞喇說，這邊是離揚州最近的路，從一座巨大的山脈底下繞過去就能到瞭，很好走，但是要走很久。

“那我們得弄一輛馬車來。”竇綠瓊拍板。

然後她眨巴著天真的眼睛問塞喇，聲音頻婆果那樣脆：“你還有錢嗎？”

他避開目光，窘迫地搖瞭搖頭。

現在把他們兩個人賣瞭估計都湊不齊買一輛馬車的錢。

竇綠瓊仰天長嘆，枉叫嚎徒悲泣，好哥哥赤腳大仙啊，你能不能現在就從天上給我掉兩錠銀子來？以後我發達瞭，一定千倍百倍還給你。

心裡的願望剛許完，兩坨鳥屎就從樹梢上掉到瞭她腳邊。

還是臭的。

......

這個赤腳大仙必定耳朵有疾。

—

卻說衛玠從舞獅班子裡終於逼問出那兩個外邦人帶著竇綠瓊離開的事情後，立即帶著一隊人馬追瞭上去。

雖然是裴繹吩咐送入他在郊外的別院，可從竇綠瓊失蹤以後，衛玠就已經讓人將他嚴加監視，確定他除瞭衛府和鴻臚寺哪都不曾去過。

不知為何，衛玠莫名有些心慌。

等到找到瞭那棟別院之後，衛玠屏住呼吸，眼尖地看到門外有車輪碾過的痕跡和腳印，先示意衆人不要打草驚蛇，隨後小心地推開瞭大門。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卷起地面上的沙礫，墻頭雜草隨著搖擺，完整的蛛網破瞭個大洞，蜘蛛又開始不懈地彌補起來——

什麼也沒有。

衛玠不死心地又命人在裡面搜尋瞭一圈，連地窖和茅坑都翻過瞭，依舊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極有可能是見不到雇主裴繹，那兩個人將竇綠瓊又帶瞭回去，可是舞獅的窩點已經被他給一鍋端瞭，他們會去哪？又能去哪？

衛玠的胸口好像被那輛車馬碾過一樣，喘不過氣來。

—

買不起馬，竇綠瓊做瞭個非常艱難且大膽的決定——她要徒步而行。

她屬實是被連日的成功迷得有點暈頭轉向瞭，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不到兩天就開始抱著樹幹哀哀幹嚎，叫得比春天發情的貓還淒慘。

塞喇隻是猶豫瞭一下，讓她在原地等著自己，然後快速跑開瞭。

不到半天，他帶回來瞭一輛馬車。

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不是偷的就是搶的。

其實在最艱難的日子裡，塞喇什麼都做過，偷一輛馬車對他來說隻是灑灑水，他的故鄉是不看重這些的，可是活在大燕朝，他還是不免為此感到羞恥。

“你別嫌、嫌棄我......”

竇綠瓊連忙擺手，安慰他：“我沒有嫌棄你！”她張瞭張嘴，非常歉疚地開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太自大瞭，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話是這麼說，等真的上路時，塞喇在前面騎馬，竇綠瓊坐在車廂內，還是忍不住流瞭眼淚。

她真是太沒用瞭，明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走回揚州，還要逞強，如果沒有爹爹的保護，衛玠的疼愛，她的前半生都不可能那麼幸福順遂。

像脫離瞭巢穴的雛鳥，邁出成長的第一步總是跌跌撞撞，被狂風驟雨一頓收拾，蓬松的皮毛就濕噠噠地粘在身上，露出原本光禿滑稽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