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不敢评价,沉默以对,李效道:“起火当夜,张慕又去了哪里?”
许凌云缓缓道:“臣以为,通风报信的人,其中有一个是方青余,方青余知会皇后此事,皇后便命他带着成祖出宫。方青余与张慕都万万未曾料到,太祖会在起火当夜驾崩。内情错综复杂,当夜众口纷纭,太难说清,唯有从一些旧事中推测,是而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中秋起火当夜,太祖已崩,张慕前往明凰殿,是取一件埋在殿廊尽头,地砖下的一件东西。”
李效蹙眉道:“是什么?”
许凌云道:“那处据说有个活板机关,藏着太祖的遗诏,早在成祖被册立为太子的那一年,便拟好的登基密诏,唯太祖与张慕知道。但张慕未来得及进入明凰殿,便被御林军先一步拦住。”
李效道:“最后那封密诏呢?吩咐个人去取出来,孤想看看。”
许凌云笑道:“早就烧了,现在活板机关下,埋着另一件东西,陛下当无甚兴趣。”
李效道:“如今埋着什么?”
许凌云淡淡道:“一个小瓷瓶,两个琉璃杯。贴着方青余的封条。”
李效眉毛动了动,许凌云没有再说,起身道:“明日陛下大婚,该歇息了。”
李效坐下:“夤夜难眠,说下去就是。”
许凌云笑道:“陛下恕臣啰嗦,明天是……陛下的人生大事,也是大虞的举国大事。”
李效反常地没有发火,缓缓道:“孤知道,但这些年里,从未有过今夜般难以成眠,你说,孤躺着听,困了自当入睡。方青余这便跟着回去了?”
许凌云只得再次翻开书,声音轻了些许:
“当夜……”
李庆成躺在床上,一夜不成眠,方青余接好骨,倚在破屋门外。破晓未至,群山与雪原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李庆成披上外袍出厅,小声道:“鹰哥?”
李庆成蹲下,问:“把方青余押回去?”
张慕安静地躺着,锋锐的唇中迸出一字:“不。”
李庆成茫无头绪,张慕眸子明亮,沉声道:“不可朝外提到他。”
李庆成心内疑惑至极,然而张慕与方青余却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黎明时士兵们在河间废墟集合,李庆成与唐鸿、方青余三人站在一处,张慕远远站着,竟是不与方青余朝相。
“去何处?”唐鸿不信任地打量方青余。
方青余以一块破布蒙住半张脸,墨色的剑眉英俊挺拔,双目漂亮得令李庆成自惭形秽,他与唐鸿看了方青余一会,唐鸿说:“先回郎桓?”
李庆成道:“方青余,过来。”
“你认识我?”李庆成问道。
方青余侧着头,端详李庆成,答道:“不认识。”
他蒙着的鼻梁与唇看不见,双眼却微一动,表情在笑。
李庆成心中一动,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刚想得片刻,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方青余双眼充满紧张神色,一手伸来,按在他肩上,问:“怎么?你不舒服?”
李庆成拍开方青余的手:“你把兵带到哪里去了,说实话,否则我会把你交给朝廷。”
方青余眼睛帅气地眯了起来:“你舍不得。”
李庆成蹙眉斥道:“正经点!”
方青余道:“参军与我并非同个派系,你懂么?”
李庆成沉吟不语,方青余又道:“这话说来可长,得从皇后的身上说起了,去年中秋夜京师变天,你可记得?”
李庆成道:“我不‘记得’,但我知道。”
方青余心内咯噔一响,未料李庆成如此慎密,心念一转,自顾自道:“皇后杀了大学士,诛了禁卫统领符将军,抄了镇北大将军唐家,诛了平东王侯满门,却也有摆不平的人,此人就是与我同来抗击匈奴的副将辽远。”
“辽远大人本镇守东北玉璧关,素有铁甲金戈之称,昔年受唐将军提拔,既不与朝中大臣结党,又持身甚正,无隙可乘,对皇后来说,实在是难以下手。”
李庆成道:“所以,她为了清除这位辽远大人,打算把保家卫国的将士,一并卖给匈奴,是这样罢。”
方青余颔首道:“可以这么说,辽远虽战功赫赫,却性子急躁,不听劝谕,先帝令他守东北玉璧关,实是拿捏住了他的性子,但皇后把他调来守枫关外的城,便知他定按捺不住,会擅自出战。”
“那日我们率军抵达关外,辽远大人得了密探的伪报,本以为匈奴人在攻打郎桓,于是刚安顿下来,连水也未曾喝口,便马上率领大军倾巢而出,只给我留了不到两千兵,让我守河间城,言道前去支援郎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