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醉在你的双眼,早已忘了流逝的时间……”
阿泰稍稍侧过头,闭上眼睛,那侧容英俊得令人屏息,倚诗栏的二楼、三楼房门接连开启,所有人都被这乐声吸引,轻手轻脚下楼来。
那一刻,整楼仿佛都陷入了一场梦境里,在这音乐之中身不由己。
裘永思面带微笑,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脑袋轻轻摇摆。
后巷内,鸿俊听完李景珑所述,满脸通红,既兴奋又好奇,问:“真的?”
李景珑这辈子再也不想朝鸿俊重复一次刚刚说过的话。
“对谁都不许说!”李景珑勒令道。
按理说鸿俊已年满十六,大唐民风开放,而长安少年十三四岁便算成年了,逛平康里乃是寻常事,李景珑平日带龙武军部下亦不禁止他们讨论。然而在面对鸿俊时,他的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罪恶感。
“这么好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来?”鸿俊问。
“我当然不来!”李景珑差点被这句话气炸了,“我像那种人吗?”
莫日根探头出后院,朝两人吹了声口哨,招手示意可以进去了。李景珑表情严肃,示意鸿俊必须守口如瓶,但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开工了!”李景珑动动鲤鱼妖,说,“你去楼前守着。”
两人转身,快步跑向后院。
二三楼居然还真的全空了!鸿俊甩出钩索,与李景珑飞身上了二楼,莫日根等在二楼靠外侧,递给李景珑和鸿俊两团棉花。李景珑随即塞进耳朵,鸿俊拿着棉花,一时不知何意。
李景珑走在前头,鸿俊挨到靠楼的栅栏,朝下看了一眼,琴声如同天籁传来,倚诗栏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就像被定住的木偶一般。
鸿俊:“……”
阿泰的歌声里有着流水般的月光、欣欣向荣的庭院……说时迟那时快,莫日根抓起鸿俊的双手,把棉花塞进他的耳中,刹那琴声与歌声远离,鸿俊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实。
李景珑在前面拖着他,把他拉进了房间,低声道:“别听了,快干活。”
莫日根守在门外,以免再出意外,鸿俊仍不住往外看,问:“那是阿泰在弹琴?!”
鸿俊大约能猜到,这多半是阿泰的法术,只是平时在驱魔司中弹琴自娱时,不曾朝他们用过而已。他趴到榻底前朝内张望,李景珑未曾发现异常,收起剑,过来扛榻,咬牙道:“你不是听过?”
“没有像今天这么……找到了!”鸿俊发现床底果然有个长条形的布包,忙把它拉出来,却再次看见了那死人干瘪的头颅。
“哇啊——!”鸿俊吓得大叫起来,大喊道,“又是这个!”
莫日根在外敲门,李景珑应声,示意自己正在里头没事。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鸿俊自言自语道。
“拖出来。”李景珑说。
鸿俊拖出那干尸之后,李景珑将床榻放下,这次李景珑有备而来,并无惊悚,他拆开布条,双手戴上一副黑色丝绸手套,开始检查尸体。鸿俊则看得一脸发毛,躲在李景珑身后。
“男人,年龄介乎三十到四十之间。”李景珑说,“你看这衣服,不像商人,也不像官员,兴许是名赴京赶考的读书人……鸿俊?”
“我不敢看!”鸿俊看见那具干尸黑黝黝的,大张着嘴,露出牙床,被李景珑剥了衣服,暴露在灯光照耀下,说不出地恶心,当即汗毛倒竖。
李景珑说:“别怕,又吃不了你,你看看,他是被什么妖吸干了精血?这不可能是缓慢腐烂的效果。”
“妖怪就是这房间的主人吗?”鸿俊突然灵机一动,四处翻找柜子、抽屉。
李景珑说道:“别乱动东西,会被发现的。”
鸿俊埋头道:“如果是妖怪,一定会有些随身的法宝或是邪物,可这儿并没有。”
李景珑沉吟片刻,楼下还在弹琴唱歌,莫日根在外问道:“还没好吗?”
鸿俊翻找以后,说道:“这间房里没有妖怪。”
“我问一个问题,你感觉得到妖气么?”李景珑问。
鸿俊摇头,李景珑沉吟道:“妖一定就在这座楼里……唯今之计,只好大胆一点儿了,鸿俊,借你钩索一用。稍后你与莫日根分别到楼两侧去,盯紧大厅众人,随时放飞刀……”
“我的飞刀只剩三把了。”
“包我身上,定能回来。”
倚诗栏正厅中,阿泰奏琴,一轮行云流水般的急催,已到酣时,曲声如风云初起,掩去一抹圆月,又如万叶齐飞,铺天盖地。
“……我在这暴风雨中苦苦追寻……”
阿泰的歌声响彻全楼,而就在此刻,轰然一声,一具干尸从楼上被绳索捆着脖颈,坠了下来。裘永思与阿泰猝不及防,同时被吓了一跳,阿泰尚不知发生何事,下意识地转头看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