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喜欢我?”李景珑反问道。
鸿俊:“……”
鸿俊被问住了,这问题实在太尴尬,往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会想起这番对话,居然会与李景珑讨论这么傻的问题,每当想起时,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事实上与李景珑在一起,经历了他人生中几乎所有的第一次。此刻的他尚不知红尘中人心等闲易变,尚不及那春风与浮云。也素不知世间有太多事毫无情理可言,譬如爱情。
他竟一本正经地问李景珑,李景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他。
“我不知道。”鸿俊想来想去,最后有点惆怅地答道。
“我也不知道。”李景珑如是说。
鸿俊只忍不住好笑,李景珑又忍不住想吻他,鸿俊总有点不自在,他实在太紧张了,只想找点话来说。
“什么时候……我是说,你从什么时候喜欢……喜欢我的?”鸿俊又问。
李景珑忍着笑,装作思考了许久,说:“这可得让我想想。”
鸿俊想起了凉州风雪夜里,李景珑追了上来,扯开里衣的一幕。于是他小心地解开李景珑内衬单衣,现出他健硕胸膛,李景珑低头看,便明白了。
“想起来了。”李景珑于是说,“在你挤我奶的时候。”
鸿俊听到这话,蓦然爆出一阵大笑,李景珑却笑着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强行吻他,鸿俊只觉得这样很怪,忙推开他的脑袋,说:“不要了!”
“那回去再亲……”
突然间,鸿俊睁大双眼,蓦地转头,两人都停下动作。
是时只见乌云蔽月,一阵黑气自远方山峦蔓延而来,紧接着在城外翻涌,如海浪般刷然浸没了整个长安城。
短短顷刻,长安所有屋宇中的灯光飞速暗淡下去,只在那一息间,大雁塔所有风铃无风自动,“叮”一声清响,塔中仿佛有某种法器发出温润光芒,笼罩了全塔,而那黑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无声无息地涌向西北面,就这么消失了。
“那是什么?”鸿俊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李景珑眉头深锁,答道:“应当是獬狱回来了……或者说,它一直都在,正在预备对付咱们。”
他攥着鸿俊的手稍紧了紧,两人望向黑气消失的方向,一时无法判断黑气消失之处在何方,兴许是兴庆宫中,兴许是更远的大明宫。
鸿俊说:“我能将魔气吸过来。”
“千万不要。”李景珑说,“哪怕这长安……”
李景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安地看了眼鸿俊。鸿俊不明所以,只怔怔地看着他。
“相信我,既能保护你,又能除去獬狱。”李景珑说,“人生在世,总得抉择,这不错,但我会竭尽全力,不再让我们面对取舍与抉择。”
鸿俊尚未听懂他的话中之意,也未明白此刻李景珑有着何等的决心,只笑道:“好。”
大明宫最深处,地宫第七层内。
一个黑色法阵喷发火焰,四面八方黑气涌来,如瀑布般涌入那法阵之中。法阵阵眼处,如禁锢了无数怨魂:
魔气聚集成的狰狞狐面、四窜的利齿鱼头、玉石琵琶妖妖娆的身形与痛苦的尖叫、雪女与瘟神身周爆散的黑气——
“我以神州大地至为古老的咒文召唤尔等……”
“于这无尽宿命与悲伤中脱离天地之脉,借魔气转生。”
“尔等须以天魔为主,永生禁锢……”
青袍男子缓步走下台阶,手中焕发出紫黑色的光芒,喃喃念诵咒文,缓缓靠近那法阵。
“心灯之主,不动明王金身。”男子面朝法阵,背对地宫入口,喃喃道,“狄仁杰,你当真选错了人……”
骊山,华清宫。
深夜里,华清池寂静无比,几名士兵抱着长戟,坐在宫廊下打着瞌睡。华清池水波粼粼,倒映着天际月色,忽然闪烁起银光。
“那是什么?”有士兵发现了,华清池竟是化作一面镜子,银光瞬间大作,其中“嗡”一声,冲出了一头蓝黑色的怪物!
水池爆发,升起,幻化作方圆近里的湖面,众士兵骇得大喊逃散,只见短短顷刻,一头庞大的怪鱼跃出湖面,展开六翅在空中滑翔,继而优雅地一转身,幻化作全身黑衣的人形。
说时迟那时快,水池中再冲出一只湿淋淋的青金色巨鸟,哗啦一抖身上水流,泉水顿时化作无数细珠,如静夜中散向四面八方。那青色巨鸟同样化作上身赤裸的青年男子,与黑衣男子一同飞往远方。
华清池的水在两名男子飞走后,“哗啦”一声崩垮下来,回到池中。
众士兵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华清宫顶,袁昆眼上蒙着黑布条,一脚垂在勾檐畔,青雄则屹立于殿顶,望向远方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