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刘非便开了解毒药,竟是砒霜、钩吻、蝮蛇涎等剧毒之物,鸿俊看了眼药方便震惊了,说:“这……”
“开去。”李景珑反而说道,“他若想他们死,不必开这等药材,只要等着就足矣。”
鸿俊一想也是,便命人去开。刘非又说:“取一缸水来。”
不片刻,兵士抬入满满一缸水,刘非借了鸿俊飞刀,挽起胳膊,朝手臂上一钉,划出一道口子。伤口内如胶树一般,渗出弥漫着黑雾的墨黑色血液,滴入缸中,一滴进去,便将整缸水染成漆黑。
“药汤烧开后,每一碗中加一勺尸王血。”刘非说,“一次给所有人灌下,今夜午时,便可解去毒素。”
入夜,将军府中架起大锅熬药,灯火通明。
刘非以针线缝上伤口,最后打结时不便,鸿俊便接过,亲手为他打好结。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李景珑说道。
“做了好长一场梦呐。”刘非倚在榻前,问,“有酒么?”
“你都死了还吃东西啊。”鲤鱼妖说。
“行尸走肉,也总得喝水。”刘非随口道,“否则干得太快。”
鸿俊:“……”
李景珑便吩咐人上了酒来,朝刘非斟了,说:“我陪你喝,鸿俊不能喝。”
“你又是什么妖怪?”刘非侧头打量鸿俊,眼中带着些许诧异,问道,“凤凰?”
李景珑说道:“刘将军,我们如今仍是敌非友,莫要太自来熟了。”
“我去看看药。”鸿俊答道,并起身离去。
刘非灰蓝色的面庞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笑起来时却颇有些浪子般的气质,随口答道:“我不过是个兵痞子罢了,如今天下,早已不是我汉家江山,人也好,妖也罢,本将军早已无心与你们争短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的是你。”李景珑沉声道,“你的军队横扫塞外,何等威风?只不知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刘非喝了口酒,注视李景珑,喃喃道:“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何必如此执着?”
“纵使不惧一死。”李景珑丝毫不让,反道,“活着却总也有活着的念想。自己勘破生死,与被你一刀斩死,终有不同,是也不是?”
刘非眉毛微一扬,答道:“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从前的一位老朋友。”
李景珑一怔,刘非沉吟,说:“叫什么来着,一时间竟是忘了……姓李,好像是叫李广,对,李广!”
李景珑:“……”
刘非:“二十年前,你们还有首诗,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正是应了那句生死之约,我才追随于鬼王,在雅丹驻军,一驻就是近九百年。”
李景珑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守长城。”刘非换了个姿势,随意地倚着,长发披散,出神打量杯中酒,又说,“没想到竟是不知不觉,做了一场浮生大梦……”
是时鸿俊回来了,坐到李景珑身边,听到后半句时,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的妻子。”刘非出神地说,“想必此时她早已成了白骨,也已投胎转世,梦见我与她的初遇,在上林苑中……”
鸿俊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梦里他在百花盛开的园中,转头看见了长廊内经过的美貌女孩。他的双眼,看见了刘非的梦境,这是怎么回事?!
鸿俊还未问出口,李景珑却道:“既守护长城与玉门关外,为何又攻打塞内百姓?”
“我不知道。”刘非缓缓摇头,说,“原本我们每十年一次醒来,前往沙洲莫高窟,觐见鹿神,却没想到……这次醒来后,雅丹王墓中却来了两名访客……”
“等等!”李景珑震惊道,“觐见鹿神是何意?”
此时,刘非似有所感,抬头望向房外。
夜幕如墨,几声鸦鸣远远传来,刘非说道:“也快子时了。”
说毕起身,有士兵慌张冲来,喊道:“不好了!大将军服了那药之后,就、就……”
“不碍事。”刘非走到门外。
是时乌云在风里散开,现出天际一轮明月,腊月十五,满月银光洒向大地。
刘非站在厅外,一身黑红战袍,披洒着明月光辉,左手持酒碗,右手解衽,现出伤痕累累的左胸,他的左胸上,有一个明显的创口。
他以手指伸入那创口中,两指一挟,再一抽,清响声里,拽出了一枚墨绿色的内丹!
内丹在鸿俊惊讶的眼光中光芒四射,旋即刘非将内丹浸入了酒碗之中,月光照耀之下,酒碗发出荡漾的绿光。
“遂古之初,谁传道?上下未形,何由考? ”
刘非漫不经心,稍举起碗,又到:“冥昭瞢暗,谁能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