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陽位於滏水與陵水相彙之處，來往船隻繁多，是湘州漕運重鎮之一，半月前，漕運司押送自湘南到衛靈城的糧船，卻在滏陽一帶出意外沉船，最終隻有一位副使安全返回。”

柳鉅在司馬晤開口述說時，調整心緒，重新入座，至少在解決滏陽一事上，他這個性情執拗的外甥還是和他一條心的。

副使？應當就是王延的兄長吧，譙安想。

“滏陽守衛隨後前去勘察現場，向上稟報時，說的是運船遭遇水匪，但這位副使回到衛靈城後，卻變得行跡癲狂，聲稱他們在滏水遇到水鬼，船上的人都是被水鬼拖入水中溺死。”

司馬晤語氣平常，並未刻意壓低聲線，但卻莫名透露出一股森然冷意，祁青羅站在葉輕舟身後，不自覺打瞭個冷顫，想起她們在江面遇到的嬰面鬼。

“這和滏陽有什麼關聯？”葉輕舟也聯想到瞭嬰面鬼，開口問道。

司馬晤沉默片刻才道：“父親認為副使是受瞭刺激，開始胡言亂語，並沒有把水鬼之事當真，我卻心生疑慮，私下派親衛前去調查，但一無所獲。”

“這令我更加不安，之後父親突發惡疾，兄長將湘州庶務托付於我。我在接管漕運司時循例查閱歷年賬本黃冊，發現近幾年滏陽一帶沉船事故頻發，嚴重時一天便有四五起，這實在太不尋常，黃冊上滏陽縣令的答複均是水匪橫行。”

“這答複並不能說服我，於是幾日前，我派遣親衛前往滏陽，調查沉船之事，也是由此，我才明白到事情有異。”

“查到什麼瞭？”葉輕舟主動接話。

她並非沒有察覺司馬晤話中的漏洞，比如司馬晤隱瞞瞭自己主動起事架空衛湘侯與王氏全族被處決之事。再有，若如司馬晤所言，衛湘侯認為逃回衛靈城的副使是在胡言亂語，他又怎麼會寫信給司馬柔，說衛靈城有詭譎怪誕之事，邀葉輕舟前來除祟驅邪？

且滏陽是柳鉅與司馬晤生母的祖籍地，這很難不讓葉輕舟聯想到柳氏與滏陽上層的利益關系。

再結合王延所言，葉輕舟猜想司馬晤與柳鉅之間也有齟齬，他或許是帶著很強的主觀目的去翻閱歷年賬本黃冊，針對的正是滏陽，或者說，柳氏。

親兄弟也會明算賬，何況舅甥之間，葉輕舟完全不驚訝於司馬晤與柳鉅之間有著利益沖突。可為什麼，現下他們又會在滏陽之事上，達成共識瞭？

短短幾息間，葉輕舟腦中思緒已經轉瞭幾周，副本任務描述要求她處置幕後主使，這說明滏陽詭異之事背後，一定有人在暗中操控。

至於是誰，葉輕舟眸光不動聲色的掠過司馬晤與柳鉅，甚至至今未見的衛湘侯與衛湘侯世子，都在她的懷疑範圍。

“什麼都沒有查到。”出乎意料的，司馬晤如此答道。

“什麼？”祁青羅聽的入迷，現下不禁出聲反問。感受到廳堂內衆人聞聲望向她的眼神，祁青羅抿嘴，做出帶著歉意的表情。

司馬晤笑笑，旋即道：“之所以什麼都沒有查到，是因為我派出的親衛全都一去不複返瞭。”

或許是意識到一去不複返這個說法不太精準，他又補充道：“不止我派遣出的親衛沒有消息，可以說，是整個滏陽縣城，都與外界斷瞭聯系。”

“滏陽因為地理位置，商貿運轉十分發達，來往船隻商隊不絕，可自三日前起，滏陽再未傳來任何消息，平頭百姓隻進不出，之後我又陸續派遣軍士入城，都失去聯系。”

三日前？葉輕舟對這個日期比較敏感，這不正是司馬晤起事奪權之日嗎？

司馬晤話音落下，便起身來到葉輕舟身前，方才柳鉅隻是躬身請求她，而司馬晤卻面色堅決，撩起長袍衣擺，對著葉輕舟屈膝一跪。

他這番動作讓在場衆人一驚，譙安也震驚瞭，她為瞭保持人設，並沒有太大的動作，美目微瞪，表現出吃驚的模樣。

內心卻在循環默念這是在幹什麼。

司馬柔一直沉默的坐在葉輕舟身旁，傾聽思索著如今的局面。

詭異之事她沒有插手的資格，也很清楚在司馬晤一幹人眼中，自己長公主的身份根本毫無價值，尤其她還是與汝南侯的政治鬥爭中失敗的一方，因此對司馬晤等人對自己不甚在意的態度並未感到任何不平。

若是衛湘侯在此，或許她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但司馬晤……她正想著，就見司馬晤在葉姑娘面前跪下，這番操作直接打斷瞭她的思緒。

“仙師！”司馬晤雖然實實在在雙膝跪地，脊背卻仍然挺拔，他神色並未因屈膝於人而有任何屈辱之感，反而慎重其事道：“晤此一跪，並不是以司馬氏子弟的身份代表衛湘侯府向仙師祈拜，而是身為人子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