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對我挺好的，阿爹要是死瞭，她孤苦無依，也就活不成瞭。阿兄對我也還不錯，就是沒什麼主見，是阿爹的應聲蟲，他還有個女兒呢，小侄女怪可愛的。”

風津連蘇語氣微弱，思路卻很清晰：“這個島上可不止生活著下面那些人，還有好多的奴隸呢。說到袖手旁觀，熟視無睹，我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我也一樣啊。”

“這裡是奴隸的墳場，當我被綁在這，我也成瞭奴隸。”

“每個人，都是奴隸。”風津連蘇扯著嘴笑瞭笑。

玉壺定定地看著風津連蘇，神色罕見透露出幾分迷惘，她在疑惑風津連蘇為什麼會這麼想，她不明白。

雖然玉壺已經活瞭五百多年，但她自己卻從來沒有看清，她的心始終活在五百年前，活在那個被她親手埋葬的小山村裡。

風津連蘇還在交代她的後事，甚至有些雞毛蒜皮絮絮叨叨。

她請求眼前這個善良的妖精妹妹，把她的骨頭埋在她養瞭好久的枇杷樹底下，說到這她的語氣有幾分得意，她說那是巖沙島唯一一顆枇杷樹，她花瞭好大的力氣才養活瞭，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到枇杷樹開花，妖精妹妹有時間可以來看看。

她告訴玉壺她傢隔壁的隔壁的雜貨鋪，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商奴，是個喜歡紮小辮的小姑娘，她拜托玉壺把自己掛在床角的花環送給那個小姑娘，她說她每一次戴著花環路過那裡，小姑娘都會盯著自己看好久，她說沒辦法啦，最寶貴的東西沒辦法送出去，隻好把再也用不到的花環送她啦……

聽著這些絮絮叨叨的小事，玉壺呼吸越來越急促，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瞭，於是有些惱怒，覺得風津連蘇真是廢物，真是軟弱，真是無可救藥，可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要聽。

她明明有琉璃師給她的救命丹藥，卻像是忘記瞭一般，直到風津連蘇的聲音到瞭微不可察的地步，她才如夢初醒。

高崖上的海風更為猛烈，玉壺劇烈跳動的心髒慢慢平息，她從靈臺中取出脊骨短劍，將它舉到眼前，沉默註視。

她還清晰的記得，當初自己是如何面無表情地從不辭身體中生生抽出這跟脊骨，那時不辭甚至還活著。

後悔嗎？她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不是個好兆頭，也意味著軟弱，她冷著臉想。

再次看向風津連蘇時，她已經恢複瞭平靜，眼前人還沒有徹底死去，心髒仍在微弱跳動。

於是玉壺擡手，將短劍指向風津連蘇眉心。

琉璃師因感知到瞭海怪地方位，便讓自己趕來來救人。

自己的確在救她，玉壺想，殺瞭她，讓她不再忍受□□的折磨。

“玉壺，別這樣。”

在她下定決心的同時，身後傳來紀飛星清淩淩地嗓音，她手上動作一頓，旋即若無其事地放下短劍，轉身朝琉璃師笑道：“你來啦，除海怪還順利嗎？”

魍魎生·雲崖郡（3）

紀飛星看著玉壺的笑容, 心中無聲嘆息。

她其實早就到瞭，隻是在一旁隱匿氣息，想看看當她不在時, 玉壺會采取何種方式解決這些人為造成的慘劇。

結果不出意外，玉壺的解決方式一如既往是殺瞭所有人，這令紀飛星無奈扶額。

她正欲現身之際，風津連蘇的話也讓她一頓，心中微動。

這段時日, 她們從湘州出發，先後經行越州沂州, 沿著海岸線一路斬殺生亂的妖魔鬼怪, 鵲橋仙中安居的亡魂已經多到難以計數。

雷霆手段下，青天宗在衆多從大劫中僥幸活下來的妖魔心中，已經成瞭堪比當初守秩監的存在，一傳十十傳百, 至少在越州沂州境內，許多剛剛冒頭的妖怪又連忙縮瞭回去。

譙安根據世界頻道刷出的信息, 將自己的馬甲們兵分三路，一南一北一東，所求的不過效率二字。

她想在最短時間內，使漸次蘇醒的妖魔們對這個世界帶來的沖擊停留在可控範圍內，因此她並沒有在任何地方多加停留，來去如風，給許多地方留下瞭真真假假的神鬼傳聞。

於是這又帶來瞭新的麻煩, 亂世之中, 人心最不可控，如巖沙洺這般懂得利用神鬼之說謀取利益的“聰明人”數不勝數。

意識到這一點後, 譙安簡直要被這些人氣死，救世主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

可既然已經邁出第一步，她就不會就此停下來。

阻止所謂“神使”層出不窮的唯一方法，就是出現一位貨真價實代行人間的神明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