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大王子和几乎没有离开过桑托拉的伊欧比亚非常不同,每句话都带着气势,严厉得逼人。但伊欧比亚却没有被吓得退却,目光仍旧平和从容。
“我还有要做的事,为此我需要力量。而且王兄应该也知道,要对付黑巫,希费尼斯是不可少的。”
萨拉特皱着眉头思索起来。他只见过希费尼斯两次,一次是在平定了达隆纳之后的宴席上,另一次是洛米艾恩的葬礼上。和传言的一样,那位年轻的子爵不爱与人交际,被其他的武将包围着的年少的身躯也实在有些单薄,但萨拉特凭着多年领军的经验,一眼就看出那具年轻的身体里聚敛着的巨大力量。沉静平稳,在喧哗的宴席上仍旧能让自己的感知和思维一丝不紊,这样的人一旦动起手来有多可怕,萨拉特非常清楚。他曾经认真地考虑过将这个新起之秀招至自己麾下,但也就是在宴席上的短短一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达成的——赛昂斯子爵的眼里只有伊欧比亚,那一身本事绝不可能为他人而用。
“我很欣赏你的骑士,但我无法认同没有他的参与我们的士兵就无法打败那些黑巫!除非你想对我说,你的骑士有其他人没有的能力,或者就如最近的那些流言所说,他根本不是人类。”
“听不听信那些流言是王兄的事,我不在意,希费尼斯也不会在意。没有希费尼斯的帮助,即使最后能消灭黑巫,也会付出重大的代价。既然我们的敌人一致,为什么不联手?”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要做的事依旧不会有所改变。我对王位没有兴趣,但这并不表示我可以容忍任何人坐上王位。”
伊欧比亚的肤色很白,在薄薄的阳光下几乎显得有些透明。但那双眼睛却和苍白的皮肤截然不同,水一样的蓝色,没有汹涌磅礴的波涛,但一望下去深不见底,仿佛无论投入什么都惊不起波澜,只会无声无息地沉入不知底的深渊中。
萨拉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伊欧比亚,我今天才好像真正认识了你。”萨拉特笑得有些过于用力,不小心牵动了还未全部长好的伤口,眉头一阵紧拧,“以前什么柔弱多病不宜参政,都是你的伪装吧。”
“我的身体确实不好,骑马晕倒那次并不是装的。”伊欧比亚很坦然,“所以我一直把希费尼斯看做神赐给我的礼物,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的。”
“不用拐弯抹角地警告我,我也是个武人,我不会去做引诱一个忠诚的骑士背叛主人的事。”萨拉特停顿了一下,“我想听听你那么反对因格纳继承王位的原因,不会就是因为他曾经试图拉拢赛昂斯家吧?”
伊欧比亚心中略感意外,没想到萨拉特也知道这件事,嘴角稍稍一提,“那件事的话我还要感谢二王兄给了我和希费尼斯相遇的机会。大王兄大概不知道,那一次二王兄找上希费尼斯是为了杀我,而在后面出谋划策的,就是黑巫。”
“你是说因格纳竟和黑巫有往来?” 萨拉特脸色一变,“你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但我非常确信。”
萨拉特再次沉思起来。伊欧比亚说没有证据,但口气却如此肯定,恐怕还有什么内情。但如果是这样,伊欧比亚的胞弟和未婚妻之死就能更合理地解释。伊欧比亚为了向他们报仇,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与自己联手,这样既有了对付黑巫的兵力,又可以将因格纳压制。而消灭黑巫和排挤因格纳也正是自己走向王位的两件利器,这样的合作确实看不出损失,除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放弃王位?”
“是的,我可以发誓,”伊欧比亚停顿了半秒,语气越发郑重,“以我的信仰。”
萨拉特听到伊欧比亚发誓的方式愣了一下,但想到他们那对上帝虔诚极了的父王,也并未太在意。他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那么好吧,向父王写信宣告你放弃王位继承权,这样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成立了。”
“如你所愿。”
伊欧比亚苦笑了一下,接过纸笔当着萨拉特的面开始落笔。
这是他十多年来期盼争得的东西,现在一张纸就将在自己和它之间筑起不可逾越的墙壁。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王位、权势都是在珍爱的人陪伴在身边时才有用的东西,同样的错误他不想犯两遍,无论自己最后成为一个被禁足的一方宫殿里的王子,还是连王子的身份都舍弃而隐姓埋名生活在一个小村子中的平凡百姓,他都不再介意。
——只要希费尼斯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将他从黑巫的诅咒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