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

希费尼斯摇头，但过后又点了点。不是皮肉上的痛，而是看到洛米艾恩失去自制那一刻心中的苦痛。

“我很抱歉，你一定很失望，选了我做主人，我却这么没用。”

“不，请不要这样说。格拉迪依的宿命不是您的责任，而我很高兴选择了您并遇到了您。”希费尼斯双手捧住伊欧比亚的手，虔诚地逐个吻过他的手指，“您对于我就是整个世界，是一切。请不要厌恶您的出生，您父亲是圣迦纳的国王，母亲是血族的女伯爵，无论哪边都远远比其他人尊贵。如果您想作为血族，我会为您去求他们，无论是卡萨尼斯子爵还是别的什么贵族甚至亲王；如果您想作为人类，那么我就杀了所有不认同您是人类的人，哪怕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

希费尼斯的一字一词都异常清晰，那不是在开玩笑，伊欧比亚知道为了自己眼前的少年会不惜一切。

“希费尼斯……”

“我爱您，主人。请您活下去，请您振作起来，就算为了洛米艾恩殿下。”

冰凉的液体落在伊欧比亚的手指上，这不是伊欧比亚第一次看到希费尼斯的眼泪，可是之前并不是这样揪心的泪水，疼得心像要被扯碎一样。

伊欧比亚突然坐起了身，使劲吻住希费尼斯的唇，泪水的咸味侵入口腔，苦涩一直通到心底，变化成一把把刀子。

“希费尼斯，我的希费尼斯。”

那是他的剑，他的爱人，他绝不该舍弃的另一半灵魂。

IX CREPVSCVLVM （微光） vi.

vi.

伊欧比亚坐在临时搬到书房里的软榻上，身上盖了条薄毯，病态依旧清晰地从脸中透出，但尽管如此，房间里的梅鲁鲁安等人却已经大感欣慰。这是洛米艾恩死后伊欧比亚第一次愿意到书房来，从那晚洛米艾恩的遗体被带回来之后，伊欧比亚就一直在卧室之中，除了参加葬礼和去墓地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卧室的床上度过的。梅鲁鲁安非常忧心焦急，那样下去伊欧比亚迟早也会送命。洛米艾恩的死犹如在伊欧比亚心中生生挖去一块，若是在一年前，这必定是致命的。然而现在不同，伊欧比亚的心中除了洛米艾恩还有一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梅鲁鲁安亲眼见证过来的。只是梅鲁鲁安对着这个看着长大又虚弱之极的主君无法板起脸说教；希费尼斯虽然明白自己在伊欧比亚心中的地位，但“请为了我而活”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也只有并不是真正的主从、素来互相看不顺眼的普拉埃塔斯能在这种时候劈头盖脑地把伊欧比亚骂一通。那样把牌摊开对伊欧比亚也不是没有伤害，但至少现在伊欧比亚愿意走出来去面对一切了。

“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

房间里很安静，梅鲁鲁安露出理解和安心的神色望向自己的主君，希费尼斯此刻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守在伊欧比亚身边。只有隔开一点的普拉埃塔斯抱着双臂，对伊欧比亚的道歉不以为然。

“道歉就不必了，在下关心的是您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伊欧比亚苦涩地一笑，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打算。王位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投身到王权的争夺之中已经不会让我得到什么。但我会继续活下去，好好地活着。”伊欧比亚说着轻轻地握住希费尼斯的手，“所以我必须守护住一块属于我们的地方，无论这个地方是西苑还是在无人的荒野，我必须保护这个家。我也不会放过黑巫，以及和黑巫勾结的任何人。”

“为了替您弟弟报仇吗？”

伊欧比亚点头，但同时更握紧了希费尼斯的手，“也为了希费尼斯。”

伊欧比亚的声音并不响，但语气郑重坚定，如同发誓一般。他过去从来都温文尔雅，再大的事也总是不急不缓，贵族们说起三王子，总是那从容和蔼加一些病态的印象，像是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卡曼二世的威武强健。但他怎么会不是卡曼二世的儿子，他的血液中甚至还有一半来自冷血的黑暗种族，他就像一团安静的火焰，看似温和，但他的真正气势和威严却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听上去像豪言壮志，不过总算有点自觉了。那么说具体些，您准备怎么对付黑巫？”

“黑巫在暗处，又有隐匿的法术，父王已经派了不少人手但至今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想普通人类恐怕很难追踪到他们，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目标，只要我在西苑，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可是这样太被动了，而且西苑的结界已经不完整，子爵阁下也无法每时每刻在您身边，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