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希费尼斯心中一惊，想到这黑巫死前的话，拔腿向床的方向。原本结实的床已经开始开裂，眼看着就要从中央断裂开来，忽然一声沉重的金属音，只见普拉埃塔斯的剑竟一半斜插入了地中，勉强地支撑着床架。

“快！”

希费尼斯手脚迅速地把萨迪妮娅从床下拖出，探了探鼻息，幸好只是晕了过去。普拉埃塔斯拔回剑，抱起萨迪妮娅，与希费尼斯从坍塌的房间中冲出。

焦急地等候在外面的管家和下人们见希费尼斯平安逃脱都不禁松了气，喜极得感谢上帝。包围屋子的结界已经消失了，下人们和梅鲁鲁安派来的人提着救火用具开始进出忙碌，希费尼斯伫立着看了一会儿，等待萨迪妮娅醒来，医生诊断她并无大碍，才又交代了管家几句，自己登上了回西苑的马车。

回到西苑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伊欧比亚还在书房，像是特地在等他。希费尼斯简明地交代了事情的结果，以更衣为由暂时告退。走进自己的房间，希费尼斯卸了劲把自己埋在沙发中，一闭上眼，耳边忽然又响起了那令人战栗的声音。

（你逃不掉的……）

他已经杀了那个黑巫，确确实实终结了他的性命。

但是……

希费尼斯抱紧了双臂，他发现自己在颤抖。

V EXSECRATIO （诅咒） vi.

希费尼斯最后一个到达餐厅，伊欧比亚和普拉埃塔斯已经在桌边等他一起进餐。晚餐很丰盛，希费尼斯表现得和往常一样，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吃过晚餐，从赛昂斯府来了消息，告知希费尼斯被困在屋内的下人们都救了出来，都只是晕厥受伤。府内除了书房和主卧室毁坏严重，其他地方都只需要稍加修葺就可恢复原状。伊欧比亚也听了汇报，却没有具体询问希费尼斯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让他也早点去休息。

希费尼斯点头道了晚安。他的确累了，但是他知道这一晚上恐怕无法入眠。一闭上眼，那爬虫般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即使进入了浅眠，也很快又被噩梦惊醒过来。

那个梦——无数的尸体，一张张自己熟悉的脸孔，死前的恐惧和痛苦凝固在表情上，所有的人都是因他而死，而其中最惨不忍睹的永远是他的主人。

希费尼斯不敢去看，不敢去想。他从没有害怕过面对鲜血或者尸体，但只有一人不一样。

时钟还未走向子夜，希费尼斯靠在床头一次次深呼吸。数分钟后，他抓起外套走出房间。

伊欧比亚在卧室中，希费尼斯走到门前，示意门口的侍卫不用管他，径自把身体靠在门上。从赛昂斯府回来之后希费尼斯感到自己的感官比之前敏锐了很多，在如此近的距离，希费尼斯几乎可以感受到伊欧比亚气息中的每一丝细微之处，对他来说，这气息是支柱，让他想起伊欧比亚水蓝色的眼睛以及柔和的微笑。

周围非常安静，希费尼斯听到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大约是伊欧比亚翻了个身，但再过了几秒，屋内传出了声音。

“希费尼斯？”

希费尼斯一愣，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应该不至于会吵醒伊欧比亚。

“进来吧。”

希费尼斯犹豫了一下，慢慢将门推开一些走了进去。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伊欧比亚正从床上下来。

“我很抱歉，我打扰到您休息了。”

伊欧比亚不介意地摇摇头，倒了些水，与希费尼斯坐到沙发上。“睡不着么？”

希费尼斯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看着手中的水晶杯。伊欧比亚关注着他的样子，平时的希费尼斯虽也不善言辞，但并不会避开自己的视线。在赛昂斯府邸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不，应该是从更早开始。

“斯洛，迪恩尼，你们退下吧。”伊欧比亚对门外的侍卫命令，两个侍卫愣了一下，想到有那么厉害的赛昂斯子爵在屋内，便很快离开了。希费尼斯意外地看了看伊欧比亚，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开。

“希费尼斯，看着我。”

希费尼斯沉默了片刻，狠下心道了声“是”并抬头。昏暗中伊欧比亚的眼睛显出深沉的蓝色，如同海洋，平静却威严。这双眼睛对希费尼斯来说拥有魔力，让他无条件地臣服甚至膜拜，但此刻希费尼斯却不敢与之久久对视，头脑中那可怕的噩梦会浮现出来，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会与面前的伊欧比亚重叠起来。

“那些黑巫，很可怕么？”伊欧比亚的口中突然跳出了距离核心只有一步之遥的词，希费尼斯一个激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普拉埃塔斯说你杀了那个黑巫，而且赢得很漂亮，出乎他的意料。”伊欧比亚不是在赞扬，叙述中没有携带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