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的事吗?”普拉埃塔斯侧靠在壁炉边,脸的大半埋在阴影中,良久才抬起头来,嘴边一如既往般地带着些不正经的笑,“您能借我一只蝙蝠吗?脚程慢一些也不要紧,我得给我妹妹报个信,让她派人来把少爷接回乌托。”
拉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他看了数秒,似乎在从他脸上寻找什么答案。“洛米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我救回的只有身为血族的他。你又要怎样救回那位格拉迪依?”
“少爷的灵魂还未消亡,只要将他血液中的毒素清除,就能留住他的灵魂。”普拉埃塔斯停顿了一下,“但少爷何时能醒来就不知道了,也许需要比洛米艾恩殿下苏醒更久的时间,乌托会是让少爷静养最好的地方,请您不要阻拦他们离开。”
“我答应了格拉迪依阁下的请求指引并监护他的主人,您是要我才这么一会儿就违背约定吗?”
“乌托是我们一族隐居之地,那里没有纷争,没有血族的势力,殿下在那里并不需要懂得血族世界的规矩,甚至不需要血族的力量。”
“暖棚里长大的花经不起稍大的风雨。”
“殿下不会离开少爷身边的,我想您明白,殿下与您毕竟是同类。”
拉奥的脸色阴沉了少许,轻哼了一下,“那么您呢?既然都计划好了,直接把对您来说最重要的少爷和他主人一起送回乌托不就好了?”
普拉埃塔斯轻轻笑了一下,“任何事总是需要代价的。您用更为黑暗的格拉迪依的血保住了小殿下的灵魂,现在轮到我了。”
拉奥的眉头倏地皱起,普拉埃塔斯却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向门口走去,“我就当您答应我了,那么请保重。”
拉奥定定地坐在沙发中,不出一声地看着红褐色头发的青年拉开房门消失在视野中。
值得的事吗……
拉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膀中还留有洛米艾恩的触感,那个怀抱是真实的,看着他的蓝眼睛是真实的,叫着他的名字的声音是真实的。仅仅为了这些,再多的付出再久的等待也值得。在那天晚上在西苑外将洛米艾恩交还给希费尼斯时就下定了决心,他从不后悔。
那位格拉迪依的辅佐人也是一样吧……
* * *
值得的事,决心,或者是命运?
普拉埃塔斯走进摆放着希费尼斯躯体的房间,反手插上门闩。
少爷若是不在了会很麻烦吧,伊欧比亚殿下会发狂,洛米艾恩殿下会难过,普琳娜和依靠着格拉迪依的力量的乌托也会遭殃吧。所以少爷不能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格拉迪依在自己的失职下陨落,这如何也不是光彩的事。
——都是些光鲜亮丽的理由。
普拉埃塔斯盘腿在希费尼斯面前坐下,从腰间抽出短剑,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其实,只是在逃避吧。
从小就被培养为格拉迪依的辅佐人,知道在乌托之外的某个地方会有一个他将称呼少爷或是小姐的格拉迪依。这是他出生的目的,先祖接受了格拉迪依的血,便以这样的方式代代回报。但在内心里也许从来不喜欢这种命运,所以这样就能解脱了吧。
剑刃划破了手腕,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普拉埃塔斯微微笑了一声,慢慢合上眼。
“拿去吧,黑暗的统治者,我以此换得我所侍奉的主人的灵魂。”
少爷,你不能死,耀眼的格拉迪依不该就此灭亡,这是身为格拉迪依辅族末代的固执的骄傲,嗬,真是不可救药。
……只是,又要留下普琳娜一人了,真抱歉,普琳娜……
* * *
“哥哥……”
“普琳娜大人?”
普琳娜静静地立着,抱在手中的书散落了一地。附近的族人将书收拾起来,一抬头,视野里的普琳娜已经泪流满面。
“普琳娜大人?!普琳娜大人,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很好……”普琳娜抬起手擦去眼泪,可是泪水却依旧不住地向外涌出,“我很好……”
“普琳娜大人……”
“请……替我准备,我要出门……”普琳娜抬起头,窗外太阳才刚升起,“……去接少爷和哥哥。”
EPILOGVS
乌托的紫丁香刚刚盛开,伊欧比亚出神地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大片淡紫色花簇,偶尔有几个女孩从花丛中走过,步子灵巧而从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安谧舒和,没有喧哗,没有纷争,让人难以想象这是格拉迪依一族的故乡。
“伊欧比亚大人,”普琳娜推门进来,“有桑托拉来的消息,您的王兄刚刚继承了王位。”
“是吗。”伊欧比亚转过头。
“您父王被秘密送到了一处教堂中幽禁,新国王萨拉特一世把王宫西苑和诺艾丽的公爵府封锁为禁地,但并没有追究第一独立骑士团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