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格纳坐得直挺挺的,如同身处在冰窖中一样浑身开始战栗,“……不可能……这不可能,伊欧比亚不可能事先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你到现在还以为你的计划万无一失么?”萨拉特嘲讽道。
“……格雷奇,格雷奇!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这是陷阱,却不告诉我!……不,你也是陷阱的布置者,是不是你向伊欧比亚通风报信?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为什么背叛我?”
格雷奇安静地站着,头略低着,眼神中仿佛充满了痛苦。
因格纳忽然瘫坐下来,他预想过各种情形,可是唯独没有料到格雷奇会出卖他。这种可能性他想都不曾想过,伴随了他十几年的心腹密友竟然会站到他的对面。
“……我没有打算要伊欧比亚的命,我也没有打算杀了父王,我只是想……”想要王位,想要证明自己比善战的萨拉特、比受宠的伊欧比亚都强。
“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伊欧比亚回来了我会仔细弄清楚。”卡曼二世转过身背对因格纳,“现在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
* * *
伊欧比亚的马车在骑士团的护送下回到西苑,已经等候多时的普拉埃塔斯和普琳娜立刻为希费尼斯检查伤势。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方伊欧比亚才看清希费尼斯身上纵横的伤口,黑色丧服已经浸透了血,不少荆棘的倒刺还留在伤口中。普拉埃塔斯把倒刺一根根拔出,再给伤口消毒上药,伊欧比亚心里发凉,希费尼斯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只有眉头痛得皱起,看得伊欧比亚越发心疼。
“好了,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都是皮肉伤,不怎么碍事。”普拉埃塔斯和普琳娜熟练地把伤口包扎好,“不过少爷似乎过度使用了格拉迪乌斯的力量,所以还是要让他好好休息一阵。”
“我知道了。”伊欧比亚点头道。
普拉埃塔斯和普琳娜收拾了沾着血的衣物布条,把房间留给了伊欧比亚和希费尼斯。希费尼斯脸上的倦色很浓,却还睁着眼睛看着伊欧比亚。
“……殿下,我很抱歉。”
伊欧比亚有些莫名,“为了什么?”
“出发前的约定……”
伊欧比亚又一愣,才恍然想起来他们出发之前约定了什么。他无奈地叹口气,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有的是时间。没有了黑巫和王位纷争,以后的时间都属于我们,不用心急。”
希费尼斯微微点了点头。伊欧比亚轻轻抚摸希费尼斯的脸颊,俯身吻了他一下。
“快睡吧,接下来这几天的事你都不用操心,我可不想再被你的随从说教一次。”
伊欧比亚伸手阖上希费尼斯的眼睛,希费尼斯的视野被黑暗覆盖,但这一次,那个噩梦不会再出现了。
* * *
因格纳整夜没有合眼。
他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罪证几乎已经确凿,对他的判决随时都可能到来。但是在那之前,因格纳还是抱着微小的侥幸,或许还有什么意外的转机。
因格纳向窗外望去,黑漆漆的夜里除了卫兵完全没有其他人。卫兵已经奉命把这里看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他踏出一步,连侍者都不能靠近。整个世界就像漆黑的夜空一样寂静,直到黎明时刻,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因格纳的心跳顿时加快起来,他走到门口,过了一会儿又假装沉着地坐回到沙发上,双手却紧紧地抓着沙发的扶手。
脚步声近了,他听到了来人与卫兵交谈的声音。
“我来探望因格纳殿下,陛下知道我来,这是陛下的授权。”
格雷奇!
因格纳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现在来是来传达卡曼二世的旨意么?或者是来看自己的落魄下场?
卫兵放了行,格雷奇敲了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应答,便直接推门而入。因格纳坐在斜向窗口的沙发中,不回头也不出声。
“殿下。”格雷奇轻声唤道。
“你现在来做什么?来看你的前主君怎么死么?”
背后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因格纳忍住想回头去看他的神情的冲动,手指更加用力地掐入沙发的扶手——格雷奇不反驳,对于他话语中所用的“前主君”竟然不反驳!
“我来告诉您最新的情况。”格雷奇的语调听起来很平静,“那幢宅邸坍塌了,黑巫的尸首在废墟中找到了。陛下刚才去了西苑,伊欧比亚殿下完好无恙,赛昂斯伯爵受了伤,不过不太严重。现在事情的后续处理由萨拉特殿下和伊欧比亚殿下一起负责,再过几小时陛下将要召见大臣们商议。”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不过就算我知道了又能怎样?在你这个人证面前向父王和那些大臣们哭诉我是无辜的吗?”因格纳嘲讽着,“格雷奇,你到底是谁的人?萨拉特的还是伊欧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