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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98)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李知也是奇怪。

只见那个昆侖奴突然睁眼,眸中红红,如掺了血般。

烟云被吓了一跳,直直退后一步。

她扭头,有些害怕,“三娘我们回吧。”

身后人群熙熙攘攘,缩在墙角的昆侖奴静静靠在那儿,肚子却蓦然叫了一声。

李知抿唇,朝烟云吩咐:“去前头的铺子给他买些胡饼来吧。”

烟云微愣,瞧那昆侖奴又闭上眼了,她便道:“那三娘离他站远些,我这便去。”

“你是逃出来的?”

李知未动,只微转过身,朝他开口。

那昆侖奴捂着肚子睁开眼,“我不是奴。”

她面上微讪,眸中浮上些歉意,又走近了些,道了句,“抱歉。”

烟云小跑着回来,将胡饼递给李知。

“瞧着郎君怕是饿了,不若拿这胡饼垫垫。”李知手悬于空。

闻言,那昆侖奴擡手接过,艰难地从墙角爬起,略微怪异地作揖,“多谢女娘。”

他似乎是饿了很多天,狼吞虎咽的,而后又有所节制,留了一半的胡饼揣入怀里。

“怎麽不吃完?”

昆侖奴将胡饼护得紧了些,他声小,“留给我阿姊。”

李知倒是微惊,“你还有个姐姐?那你们住在何处呢?”

烟云瞧他是个重情义的,又见三娘有意相助,便也不再害怕,“我看他在街上做乞儿,想来也是养活他阿姊,不若让他来府上,做个杂役。”

李知直起身,立在那人喧马嘶的街角。

“好好的,去做什麽奴呢?良人的身份不易得。”

何况,以阿耶的身份,养个昆侖奴也不好。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擡指向巷子深处。

他的左手,小指是少了一节的。

李知同烟云对视一眼,皆抿着唇。

她提着裙,和那昆侖奴一同朝着巷子里走去,路间皆是杂物堆砌在旁。见到最里面有一个破旧木门,露着缝隙,似乎是盖在上面,前处带路的人便停下步子。

昆侖奴有些吃力地推开,便见门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烟云跟在身后,倒是又被吓得一激灵。

这门,怎麽是拆下来盖在上面的。

院子里凄凉幽冷,雪落得很厚一层,覆盖住倒塌在地的水井,木头潮湿破烂,也不知如何生火。

李知拢了拢肩上月竹色的大氅,四周打量,“你和你阿姊住在这里吗?”

他忽而垂头,听不出情绪,“以前还有一人在的。”

李知想起那群人的话,脚下的松雪踩得很实。

“原先,还有位老翁。”

昆侖奴的嘴巴动了动,却什麽也没有说。

屋间传出来些动静,李知擡头,便见一位女娘颤颤巍巍地扶着一个木棍出来。

她同那昆侖奴一样的肤色,一样乌黑的眸,只是瞧起来身子极为不好。

“无寂,来客人怎麽也不请进屋来,外头天寒。”说罢,她便咳嗽起来。

昆侖奴极快地迎上去,低低地唤了声阿姊。

那女娘才瞧清阿弟身上的伤来。

“他们……他们又来找你了。”女娘已是带了些哭腔,抱着昆侖奴掉起眼泪来。

昆侖奴的阿姊还注意着李知他们,擡手抚干了眼泪,“先请贵人们进来吧。”

李知便和烟雨微低头,迈步入内,门窗虽闭,炭火虽烤,却仍是盖不住这屋子里面的寒气。

那女娘有些不好意思,“屋中漏寒,劳贵人受苦了。”

李知轻轻摇头,道了句无事。

她才从这位昆侖奴阿姊的口中,知道了他们姐弟原是同使节入唐被遗留者,幸而被这户老人家所收留,老翁有一个女儿,她同无寂叫她姚姨。

嫁得不是很好,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待人和气,日子还算顺遂,摇摇晃晃地度过了五六年。

后来,姚姨被自己的夫家折磨死了,老翁一口气没提上来,撑了好久,还是没撑过这个冬天,在一场大雪中闭眼离世。

老翁死前拉着无寂的手,颤颤巍巍地塞给他一个钱袋,张口还未说,眼便合上了。

亲眼瞧着老翁死在自己面前,两人抱着哭了一整宿。

第二日,无寂拿着钱,给老翁买了一顶上好的棺木和衣襟,背着他一步一步地离开。

下葬之时,又将老翁交于她二人的钱帛,跟着埋了进去。

再后来,她同无寂又回到了这个家里,看见姚姨的夫家翻遍了屋,物什摔得破烂,嘴里还嚷嚷着这老头子将钱藏到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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