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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9)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又或者说,自从诚太子毙,皇后心痛离世之后,好像圣人对朝中诸事就不太打理了。只因为立太子之事戳了他的心病,才强撑着上朝。

谢愈捏着叶子,琢磨了一会,便提笔开始写折子,他想若是被驳回,那就在常朝上奏。

忙完公事,他又将扶回递来的信放于一旁,昨日收到了阿妹从润州寄来的信,信中提及母亲甚念他,想到长安来。

可长安地契昂贵,如若真将母妹接来,便只能住在离宫城较远的城南。

谢愈垂下目,提笔回信,若有空得去坊间相看宅院一番。

五日常朝,这个时辰正是五品以上官员的朝参,但拾遗一职特殊,作为谏官需时刻对朝廷大政谏言,故而也成为每日参加常朝的常参官,谢愈因此执笏板同一衆官员入宫。

一衆人行至两仪殿前时皆驻足不前,谢愈偏过身一看,殿外竟正在杖责。

拂晓的露水重,飘来的血腥味都冷湿湿地黏人。

殿门的另一旁还站着一位宦者,专盯着杖责。

为首的一位相公扭过头询问中官,“可知圣人何故杖责顾中丞?

那中官一脸的愁苦样,瞥了眼前面,低着嗓子道:“圣人昨儿留了顾中丞在宫中议事,今早顾中丞因为议论立宗室子为太子之事,惹恼了圣人,相公们待会儿若进去可千万别触圣人霉头。”

前头听见缘由的,各自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一会,立在后头的谢愈也知晓这杖责是何缘故了。

立太子这儿事他入长安之时便有耳闻,也是闹了好久,如今倒是愈演愈烈。

一些大臣想立宗室子,因着不受宠,圣人未给五皇子请什麽德高望重的先生,且自小身边都是中官内侍陪着,这一朝的臣子深受宦者毒害,对其深恶痛绝。

况且若真是幼帝登基,中书门下中又有些龃龉,倒时岂非宦者把持朝政,为所欲为。

可真要又立宗室子,那圣人的名分与那宗室子父母的名分又该如何算,圣人皇室这一脉断在这里,岂非心病,哪能甘心?

谢愈心中叹气,望了眼阶下,那人着红袍,卧在长板上,连着被打也惹着受着未吭声,血腥味越来越浓,闻得人头皮发麻,殿内也静得很,都听着仗棍隔着衣服与皮肉相撞的沉闷之声。

为首的相公擡步向前,衆人便依次入殿。

谢愈离得虽不近,但仍能看清长板下那人的神情,咬着袍袖,不卑不亢。

他看着这张脸,忽有些熟悉。

自古谏官难做,他虽不认识这阶下这位五品官是何人,但也打心底由衷敬他。

那持杖棍的守卫将棍放下,站在殿外的宦者便也匆匆进殿。

“回圣人,十杖刑完了。”

谢愈立在后处在未进殿中,撇头望了一眼那人,见他唇边挂着血痕,已经奄奄一息,闭眼躺着喘气。

不一会儿,方才刚进殿的宦者便出来了,他招手叫了些人来,沉着声音说:“快将顾中丞擡下去,圣人说别让他污了两仪殿前的地。”

两仪殿内,李洵撑着脑袋,已是气得头疼,便是这十杖刑也未解气。

清早的这十杖刑,不仅是让顾中丞闭嘴的。

衆官垂头坐于殿中,皆沉默不语。

殿头官便上前喝道:“有本啓奏,无事退朝。”

静默一瞬后,忽有一人起身。

“臣有本要奏。”

“中书省右拾遗谢愈上书一事,门下省本是要驳回,但与诸公商议一番,还是觉得应该让圣人过目。”郑源双手呈着折子,殿头官便上前接下转递给圣人。

谢愈立在后处,听此猛然擡头。

门下侍郎郑源,竟然出奏了。

此前各类论奏,皆上于中书门下,而三省制恢複,便转于门下省,但是最终还是得移交中书门下。

若未经门下省,直入中书门下,他便有几分赌得把握。

但谢愈未想到,门下省真扣了他的折子,而且转为常朝,公然呈报。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诸位朝臣皆好奇这新晋的右拾遗折中会写什麽事。

李洵打开折子,微眯眼,“谢拾遗一手好字啊。”

瞧完,“哼”了一声,倒是反问起郑源来,“为何此前想驳回?”

“臣是觉得这折子未上书依据,只言结果,怕有不妥。”

“那又为何不驳回了?”

“门下虽掌管朝臣奏章,但终归是圣人说了算,况此为大事,纵有冤情也该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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