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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52)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车内的两人不知何时又抱在一起,如此旖旎旁无他人的气氛,李知偏扯起别的话头。

“最近清河公主被圣人唤得急,连课都停了好久,这几日我也鲜少入宫了。”

“也好,免你辛劳。”

李知听罢,偏头微瞪他一眼。

谢愈便又温笑起来,胸膛震得李知耳廓有些发痒。

她起身,“那日我进宫,公主问了我昆侖奴的事儿。”

“ 她有些落寞,末了突然问了一句‘安定与对错不能兼得吗?’”

谢愈却忽然收了笑,少有的正色望她,“昭九,宫城里的事不要探太深,此话不可与旁人提起了。”

“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毕竟与清河公主相处甚久,总是有些担忧。”

谢愈便不言语了,只轻靠在车壁,眸底的肃色却还未消散。

朝中逼迫圣人立储一事愈演愈烈,如今诏公主多次,应是想将朝中人的矛头换个方向。

女主朝,只三字就能掀起巨浪。

哪有愿意日日被朝臣所压逼的皇帝,自是要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圣人只需掌控好对清河公主所露出的放权之意,便能反过来制住群臣。

帝王之术玄而又诡,此能破圣人处境,只是太过冷血无情了些。

清河公主已是他唯一的嫡出女儿,让其卷入立储风波往后新皇登基,公主又该如何自处呢?

“五郎?”

“谢清让?”

“嗯?”

谢愈回过神,擡眸。

李知早已立于车下,正掀帘望他。

“大理寺到了,还不下来麽?”

烟云听罢同莫雨在旁捂嘴偷乐,又朝扶回小声道:“你家郎君是舍不得麽。”

扶回原是今日见郎君买下宅子,知道老夫人一行人将要来长安,而自己能见到韶秋,自是乐了一路,如今见烟云玩笑,便也打趣言:“好事将近,好事将近。”

逗得烟云莫雨忍笑得辛苦。

另一边谢愈下了车,嘱咐李知莫要逗留太久,早早回家,便转身入了大理寺。

今日的大理寺瞧起来倒是慌忙许多,跑腿的小吏进进出出。

谢愈稍愣,顿了顿脚。

刚迈步入堂,堂中二人俱是起身,目光齐聚一处。而他们身后,谈阳舒也立在此处。

谢愈茫然。

他踱步进来,行至堂中,一面行礼,一面问道。

“怎麽了?”

胡咏思立在那儿,同不知所状的谢愈对视。

“施陶死了。”

谢愈一时像是未听清胡咏思的话。

“谁?”

他又望向郑观,见他亦是一副难言郁色。

谢愈心猛得一沉,他屈指紧握拳,轻吐出几个字来。

“人在哪儿?”

“被金吾卫提走了,谈正卿前几个时辰派人以涉科举之案提回来,估计也快到大理寺。”

话毕,便见一个小吏急急进来弯腰,“郑少卿,施陶尸体置于廨殓房。”

四人迈步出去,径直去往廨殓房,便见上木架之上赫然陈放一副尸体,上方披着白麻布。

谢愈僵在原地,郑观与胡咏思也都驻足。

良久,谢愈才踱步上前,他指尖微颤,将白布掀开一角。

施陶那张脸就这样面见青天,血色全无,本就消瘦的脸如今已隐有僵硬。

几日前那般鲜活的白衣书生,如今安静卧于四方小架,他的神色算不得悲戚,也算不得愤慨。

只是麻木,漠然。

生前将死得那瞬所定格的情绪,只剩木然。

谢愈忽觉四肢百骸血液翻涌,齐沖入颅中。

对于郑观和胡咏思来说,官中不论斩首还是查案,人死已是常事。

可谢愈不同,一个刚从润州来京,辗转两三年入朝的进士,如此快得认识到权力灭蝼蚁的轻易,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抨击。

他只感到从头到脚灌入的凉意,像是施陶身上渡来的死气,贴于后襟衣背,碾磨他的意气。

一汩一汩的,带着响铃流水,慢慢撕开。

似嘲弄,又似叹息。

谢愈艰难地起身将白布合上,强忍着不让叫自己露出一分旁的情绪。

转身,已是面色淩然,尽管仍能从中窥得些许慌张颤抖,但他慢慢压着,步履决绝。

谢愈撇下衆人,倾身向堂中而去。

他取来案上的纸笔写信,余下两人皆愣眼,不知他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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