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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199)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胡序不想再受酷刑, 腹上的伤口每动一下, 便牵着疼,他慢吞吞答:“从……在盐行坊拿到官盐售卖资格牌的人到经手盐税的官吏, 再到手掌东都命脉的高官大吏……而后还有些庶民或多或少都……心知肚明。”

他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甫一说完, 就卸了力靠在架上。

独留王文光立在那儿, 冷汗不止。

从穷苦百姓到卖盐官在至盐行坊,以及触及盐税的达官贵人, 真是好大一盘棋。

“东都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谢愈转过身望向王文光,他顷刻又回头,朝胡序道:“剩下的我问你,只需答是与不是。”

“私盐为官府默认,一面看似在抓私盐,实则是用私盐逃税,而真正抓的人是拿不到盐行坊牌子的人,是与不是?”

“是……”

明面上的盐税每年还在交付,可私底下的私盐才是他们真正的收入,这是暴利。

“盐行坊内日日跪在空地求牌之人,求得是自己能有幸,被知内情的高官大吏看重,代为接手卖盐之事,是与不是?”

“是……”

怪不得那日跪在盐行坊的人会口中言求参军法曺,那陈阿翁在拿到钱之后也会先去盐行坊呆上一会儿。

“东都往年司录处的卷轴自大豫十二年起便是以私盐充做官盐记录,是与不是。”

“是……”

“最后,往年之中,南下所想去状告之人全被少尹下令害死在路上,是与不是!”

只见架上之人颤抖着擡头,他望向立在那儿的王少尹,心中猛得跳动起来。

这件事,他并不敢肯定。

不过这些年酒后与兄弟们胡言倒也是听了太多耳亦真亦假的话。

其中他记得最深的便是那五坊五里忽然消失的几户人家。据说是上京了,但是这麽多年在无音讯,又有人说早死了,尸骨都被鸟叼走没了蹤影。

今日听这长安来的官员一提及,胡序倒是有些背脊发麻。

据说王少尹最喜拜佛,可他却无习佛之人该遵的规矩。

胡序吞了口唾沫,“这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亲眼……见到。”

“若叫你亲眼看见,如今也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于参冷不丁哼道。

李知将手中的刑具放下,踱步到典书身边,案上,黄藤纸所写尽数详全,典书迎着李知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提笔,将自己的名字书写于后。

而后她擡指,收在自己手心。

“王少尹,证人证词,我们皆带走了。”清河自座上起身,冷声道:“你且好自为之,等着长安的降罪吧。”

立在火炉前的人自谢愈开始询问之时便一直未在开口,所问的事一字一句皆是让他丢官的大石,多年深藏之事被人挖出,他除了怒吼,别无他法。

看着架上的胡序被擡出去,四人已离,班房内的官吏弓着身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偌大铺满火光的刑房,如今只余下他一人。

王文光终于撑不住,如同腕上断裂的那串佛珠,颤巍巍地倒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官位、钱帛、地位。

“这麽多年我躲躲藏藏汲汲经营的一切!全都功亏一篑!”他抓着地上散落的佛珠与枯草,眼露血丝。

他忽而瞪目,攥着面前一颗散落佛珠,直跪于地。

“为什麽,我日日拜日日拜!佛你给我这个结果!”王文光红着目怒吼,末了将手心那颗死死捏住的佛珠掷向墙壁。

清脆之声,如他猛得弯垂的脊柱。

衙狱之中的班房尚且牢固,外处无人能窥听见王文光破碎脊梁之声。

不过,很快,东都便要知晓了。

衙狱外的雨雪停了。

东都府君的堂院外,多了四位不速之客。

章阳拄着一把拐杖,弓着身子自廊下走来。

“章府君。”四人自位上起身行礼。

章阳闭眼摆摆手,擡手示意他们坐下。

他又转身朝向清河,“不知贵主入东都,老夫失礼了。”

清河忙道:“老府君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下官知晓老府君一向不管河南府诸事,皆是交给王少尹去处理,不过今日登门拜访确有急事。”谢愈望着章阳,温声开口。

便见老府君擡着发抖的手,握起一旁的茶杯,他慢慢问道:“可是少尹那边出了什麽,他不能处理的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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