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嘱托道：“刚才所谈之事，好好考虑一下。”

“我会的。”

林离见他推着轮椅要走：“怎麽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看见我就烦是吧？”

“那倒不是，府里管家还等我吃饭呢，下次聊啊！”

“送你？”

“不用，这轮椅我早推习惯了。”

李虞站起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林离身后了，这时他才发现她的右方后肩有一道一指长的刀伤。

“林大人办差还是这麽拼命，当为百官之榜样。”

“官家不在紫微宫呆着，跑我林府作甚？”

林离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了堂屋。

李虞跟着她进去，抢先一步把斗柜里的药箱拿了出来：“我来吧，后肩的位置不好上药。”

林离外袍半脱，将后背转向他。

“难道...就在此处换药？”

“不然呢？”

“只脱外袍恐会不方便上药，不如去寝屋如何？”

“不必了，就在这里吧。”

“行吧。”

李虞摇摇头，转身把堂屋的大门关上了，屋子随即暗了下来，他又点上了一盏油灯。

棉球沾了烈酒浸透深入肌骨的刀口，薄汗挂满了林离的额头，她咬紧下巴还是溢出一声闷吭。

“怎麽会伤得这麽重？”

“太久没有出任务，动起手来生疏了。”

“你这样我很担心。”

“别担心，还死不了。”

“...要不回紫微宫住吧？”

“不去。你赶紧回去吧，哪有皇帝整日往宫外跑的。”

“那我也不回了。”

“你不回宫要干嘛？明日不是还要早朝？”

“明日休沐，不用早朝。”

此时伤口已经清理完毕，李虞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区域包扎地整整齐齐。

林离穿上外袍，站了起来：“那你留宿外边也是有失体统的，非明君所为。”

李虞走到林离面前，牵着她的两只手：“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看到你笑了。”

林离裂开嘴，龇出雪白的牙花：“这下看到了，快回去吧。”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每每做梦都会被惊醒，梦到父皇母后刚离开我的那些日子。每次惊醒后我就想，要是你在我身边该多好，我应该就不会这麽思念他们了。前几日召太医来诊脉，他说我是触景生情、思念过重导致的气血攻心。”

“气血攻心？！这麽严重吗？他可给你开了药t方？”

“并未开药方，太医说偶尔换个地方入睡，应该就会好一点了。”

“......你唬我的吧！这种苦肉计的把戏我还能再上当不成？赶紧回去。”

“适才阴云密布，应该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也走不了了。”

“你胡说，刚才回来之时明明......”

林离一把打堂屋大门，一阵狂风正好卷着落叶发出“呼呼”的声音，天边已经很暗了，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相见欢--留宿风波（二）

暑气消退, 秋雨渐凉。

林离和李虞两人静静躺在木榻上，身上搭着一床单薄的褥子，房间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里浸透着丝丝微凉。

这是两人自西离府走散之后, 时隔半年第一次同榻而眠。这半年的时间, 无论林离也好，李虞也罢, 两人都经历了数次生死险境, 在心态上，也已经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蜕变和重生。

林离感到右肩伤口隐隐发痛，于是朝着左边侧过了身，眼前, 李虞还睁着眼睛盯着木榻横梁发呆。

这张侧脸还是如那描摹在宣纸上的水墨丹青一般仙姿玉貌，只是眉眼间那股不尽如意的幽深和孤傲已经散去, 多出来的是一份难得的淡然和从容。

“睡不着吗？”她问。

听到林离的声音就在耳边，李虞跟着也往右侧转了身，两人四目相对，鼻尖与鼻尖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舍不得睡着,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你静静呆在一起了。”

“是啊,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根本没有机会静得下来。”

“所以, 这也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也许吧。对了, 忘了祝贺你大仇得报, 心里应该相当畅快吧？”

“若是计划如此, 当是畅快无疑，可惜这条路已非我本心, 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

“你的本心不是报仇？我记得你在西离府的时候说过，这条路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知道吗，当我从西域回来得知你失蹤的消息那一刻，我宁愿倾尽我所有的一切只求你能安然无恙。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本心早已不是複仇。所以我不顾一切来到信阳，假扮南诏国师骗过所有人，为的，不过是你带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