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寒哥哥……”

绾绾擡眸看向他, 又轻轻唤道, 她能感觉到, 即便是已经睡着，他的双手也还是紧紧拥抱着自己。

“……不要再去找他, 你想要什麽, 孤都给你。”

只听他最后又梦呓道，眉头紧锁，双掌不禁抱她更紧，“你若想识字, 以后孤教你……孤还要吹曲给你听。”

他的声音近乎恳求，之后, 便再也未说话了。

深锁的眉头不禁也渐渐舒展，仿佛已经真正进入沉睡的梦乡。

不知他的梦境中，是否也有她，两人是否也像现在这样紧紧依偎。

而绾绾却是在听到他的真心话时, 心绪纷乱。

她又想到了高湛……那是她穷极一生, 也不敢去肖想的‘天人’。

向他那样温柔的人，出身高贵, 容颜若玉, 本不该与她这样卑微的人有交集。

他的身边, 即便没有自己, 也还会有许多人, 无论是哪个高贵出身的女子，都会比自己与他更般配, 更适合站在他的身边。

而景寒哥哥却是更需要自己。

他的身边，也仅剩自己这麽个能说说真心话的枕边人了。

所以，即便是要舍弃他，舍弃心里那个遥远的渴望不可及的梦，她也不能离开景寒哥哥。

她选择放弃高湛……哪怕会失去幸福，此后与他形同陌路，相逢不相识。

心中挣扎过后，她已然做出了选择，更下定了决心。

虽然……眸中还是情不自禁流下了悲伤不舍的泪水。

……次日清早，一个含怒的身影匆匆而来，将那本字帖摔落在他眼前的桌案上。

“不管你有什麽阴谋，都别打她的主意。”

江景寒面上染了薄薄隐忍的愠怒，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警告道，“臣的话，利于社稷，还望陛下能够真的听进去。”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他素来温润的脸上，难得也染了些许倨傲的不悦，只是又冷声庄严地反问道，“国师大人，莫非是要反了不成？”

“陛下难道不觉得离孤的女眷太近了吗？”

江景寒面上却是并无惧色，反而更加直视他的目光，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

他又上前两步，离他更接近道，“不管是不是别有居心，孤的女人，想学什麽孤自会去教，便不劳陛下您费心了，字帖如今已是归还，还望陛下恩典，暂居寒舍期间，别再去打扰她，搅乱我们夫妻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了。

“……陛下难道不觉得离孤的女眷太近了吗？”

而他看着江景寒愠怒离去的身影，脑中却是不禁反複响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语。

离她太近了吗？……或许吧。

自己究竟是真的为了江山社稷而去接近利用她，还是有心想要多看她一眼呢？

真真假假，他早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了。

有情还似无情……下一步他究竟要如何做呢？

其实他的初意，本是打算利用他除去江景寒，然后再杀掉她灭口。

这样，他依然还是那个纤尘不染，温润如玉的皇帝，顶着无辜良善的虚假面孔，没有人会知道他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作为始作俑者，早已双手沾满血腥。

他从来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辈，独独面对她时，会有瞬间的恍惚，迷茫。

他是真的打算杀了她吗？

为何总会情不自禁地爱怜她，甚至还想要保护她。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断情绝爱，然而绾绾的出现，却使他对自己的心産生了怀疑。

他竟会有想要与她长相厮守的沖动，难道她真的是自己的情劫吗？

此刻高湛不禁有些茫然，眉眼染了些许疲惫，一直以来，作为帝王的他，深谙帝王之道，断情绝爱，制衡之术，掌握生死……他本以为自己看透了人心，却没料到竟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绾绾的存在，实属他人生中的一个异数。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拿她怎麽办才好。

杀了她吗？可是为何会这般心痛，这般舍不得。

身上仿佛丢了所有的力气，他不禁跌落在座上，低眸失神看向那被门窗外的冷风吹拂开扉页的字帖。

一页页划过的字迹，并没有潦草生硬，反而非常顺畅从容，工整秀丽。

突然间，他看着那吹过的一页页娟秀的字迹，原本失神恍惚的目光，渐渐又凝聚精神，点燃了些许明亮的神采。

他的眸中竟染了惊异，手指情不自禁便去抚摸那早已干涸的字迹。

“作为初学者，原本不该有这麽熟练的笔法……”

他不禁又喃喃道，心中疑惑思索。

即便是勤学苦练，这才短短几日，她的书法也不该这般娴熟……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