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爱恨便也就跟着烟消云散，既然都已经结束了，也就不再计较，永远释怀了。”

江景寒心里回忆着那日的情景，只是又有些感叹道。

人就是这样，不管是再心结深种的执念与怨恨，也敌不过时间生死的束缚。

毕竟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不释怀又能怎样呢？

所有爱恨情仇的前提，是拥有那些过往记忆都的人存在，人一死，再多恩怨是非，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便都失去了本该存在的意义。

如此看来，高梵莲倒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生时得不到所念所爱，报不了心里的愁怨，死了更是什麽都留不住。

而他江景寒，绝不会走她的老路，落得跟她一样凄惨的下场，他一定要在自己最旺盛的岁月，就像感受掌握自己蓬勃滚烫的生命一样，牢牢抓住自己最爱的人与心，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死也不会放手。

“唉……”

只听身边人又红着双眸，目光悲伤地叹息一声。

江景寒见状，不禁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握发簪的掌心，有力温热的大手，不禁又抚慰般地给她传递了信念的力量与温暖。

“你也别太难过了，她走得很快，没有挣扎太久的痛苦。”

他只是又轻声道，虽然以自己的立场，作为亲自赐死高梵莲的始作俑者，如今从他嘴里轻飘飘说出这种近乎假惺惺的安慰话语，有种近乎诡异的虚僞，连他自己都有些感觉心虚的不自在。

但对于高梵莲的死，他并没有什麽愧疚后悔的，就算再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处死她，因为以他的立场来看，他找不到放过她的丝毫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她与绾绾还有那麽一层前尘旧梦的孽缘牵扯，他甚至连这点惺惺作态虚僞怜悯的耐心都没有。

而听到身边人好似终于‘良心发现’的善意安慰，绾绾原本难过的心情，更有些五味杂陈。

她擡眸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禁染了几分惊奇，然而只是愣了一瞬，複又满怀心事地低垂了眼眸，面上更是有些心事重重的伤感失落。

“嗯。”

她未多言，只是轻应一声。

她自然是不知道此刻江景寒内心那些冷漠的真实想法，只想起世人都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更何况还是他……也许自己该给他一次机会呢？哪怕仅仅是最初这难得善念的改变，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存在。

最起码，他开始学会为别人着想了，很好的开始，不是吗？宽容是一种美德，她没理由要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吝啬宽恕，夫妻之间，最该包容的不正是彼此吗？

她有些犹豫了。

果然，还是有牵绊，有不舍，不可否认，这段感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能抹杀否定它的存在，一味否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挣扎。

她曾真心爱过他，哪怕直到现在，她也还t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做到真正地放下他，忘了他。

他就这样生动强烈地出现在她面前，不容她逃避分毫，她怎麽能够做到无视他的存在？

这不现实，但难道真的要认命吗？

她爱他，但成为失去自由意志的笼中鸟，当真就是她这辈子无法逃离的宿命吗？

她的心里很乱。

挣扎过后，她想，就这样吧，释怀吧，放下吧，对也罢，错也罢，已经折腾了几乎半生了，哪怕她的骨子里就只是一个懦弱悲哀的女人，不能改变分毫，还是又回到了开始的原点，无法到达自己的理想乡，但既然做不到割舍，那就放下执念，忘了今日与洛丽的交谈，自此就与他和睦一些，既然是缘，那麽就做完这一世夫妻，不管是爱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点。

她差点就要放弃了，哪怕以后将要溺死在这名为爱的囚笼里。

可还没等她心软感动多久，心里仅剩的那点愧疚与情分，便又被他瞬间无情打碎。

“绾绾。”

寂静中，他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无法压下自己内心的猜忌，忍不住又深沉开口，用沙哑的嗓音，故作不甚在意淡淡的语气询问道，“你今天去见洛丽了？去永宁塔和他都聊了些什麽？”

他清晰到令人无法忽略的声线，不管再怎麽小心翼翼刻意试探，表现出轻描淡写的引诱，也还是不禁令她心里一惊，更沉重到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后知后觉下，已是感到有些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这感觉，就像他刚给了自己一颗甜蜜的糖，然而稍不留心，才刚放松了几分警惕，迎面却又被突如其来的鞭子狠厉打上身一般，轻易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不愧是帝王驭人的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