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远瞪大双眼，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跳出来大义灭亲，气得他脸上的肉抖动着，怒斥她的话被沈远河一记手刀给憋了回去。

“给我带下去审问。”镇妖将军看他女儿都这麽说了，而且对方还是跟着沈家一起盘算此次捉拿魔族计划的主谋之一，自然是不打算再给徐铭远狡辩的机会，果断吩咐底下的人将他拖下去。

沈家人做事雷厉风行，短短几天就将徐家翻了个底朝天。一直嚷嚷着要见亲爹的徐民昇也的确被送进了牢房长久而近距离地陪同他爹一起。

徐家锁上的各种角落中也搜到了很多与魔族来往的书信与信物，而柴房后的暗道下去，竟让人找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狭小密室，里面锁着十几个无辜的民衆。

他们是魔族的食物备选，侥幸逃过了一节，但那些遗留的骸骨却没有这般幸运。

虞声声也没想到，在斗兽场建成之前，徐家就已经这般草菅人命。

徐家做的滔天大罪一经披露后受到了全黔都的骂声。沈家牵头，与负责神力此种案件的府衙，与其他世家一起将与此有牵连的所有徐家人定罪处刑。

虞声声自然是功臣。

原本她现在名义上的娘亲徐夫人因着对这些事全然不知而已经被免罪，可令虞声声又头疼又意外的是，徐夫人竟然还想拉着她去为徐铭远求情。被她多次拒绝后，徐夫人一头撞上沈家大门，撞得头破血流，哭声哀戚，恳求沈家放她夫君一马。

最后因为闹事被官府拘押在牢里，和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团聚。

也是这时候，虞声声更加理解，为何徐幼熙会选择自己一个人离开这个家。

一切都在臆想之中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魔族败下阵来后，先是交代了所谋划的全部事实，指认了与它们勾结的凡人，后来又与各大都城派出的代表定下了契约。双方决定，和平相处，不再挑起战争。

此约定是由升云宗掌门发起的。

魔族现在已无魔主领头，只能乖乖窝在魔域中，只要魔域里的魔气足以它们支撑，它们便也不会主动迈进凡人的地界。虽说也可能会发生摩擦，但至少约定的一百年内，可以尝试着人魔两界和平相处。

这是沈清明离开沈家一手创立升云宗的初心。

但沈家人不这麽想。

他们不情不愿地答应签订契约，却还是戒备着妖魔的靠近。府中的捉妖师一个不少，甚至还在积极招揽中。

他们容不下妖魔，也容不下其实已经丧失任何作用的魔魂。

了清魔族的第二天，衆人发现陆离不见了。

他许是半夜悄悄离开的，只留下了一张字条，只言片语同沈清语和陆望告别。

只因当初沈家答应信任他这个魔魂，与他们合作的条件便是他们父子二人永不踏进沈家。

陆望已经确定跟着虞声声一起去升云宗，那他便独自一人啓程。

即便现在人魔已经决定和平相处，沈家也不愿意接纳他。与其让沈清语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如放手送她一片清净。

离开他，她的家主之位也足够稳妥。

陆离离开的第三天，所有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虞声声便打算啓程。

陆望收拾好东西，临走之前到了主院门口，看见母亲的背影。

她裹着一件白色的狐裘，身子微微颤抖，长发披散，被风勾起几缕。一向要强冷酷的她在这寒风中竟然显得有几分冷凄落寞。

“阿娘。”陆望看了很久很久，才出声唤她。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只微微侧身，露出一点侧脸。发丝挡住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没法感知到她的情绪。

以前的每一刻，他都渴望着能重来一次，能有一个与阿娘面对面的机会，让他亲口问一问，问问在她心中究竟把他当做什麽。

捉妖的工具，稳固家主之位的助力，血脉的延续亦或是疼爱的儿子？

他想亲耳听她说，她做的那每一个决定到底出自怎样的心情。

为何忍心亲手诛杀父亲，为何将他关进地牢里不闻不问，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曾说过，又为何写下那个处决的杀字却又让他活了下来——

但这许多疑团早在一次次回溯中消弭，直到如今真的站在她面前，忽觉曾经想问的所有问题都成了空白。即便是问了，眼前这个还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事情的沈清语又能怎麽给他回答呢？

陆望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右手的手腕处。

这些，都不重要了。

“爹临别前提过，他想回家看看。”

清冽的声音在沈清语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