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容嫣骂完一通，拉着尉迟瑞去前头医堂拿了药，又回了院子，将门紧闭，将尉迟瑞脸上的假面揭下来，看到他鼻梁上和脸颊上的伤，气得她蹭一下站起来。

“不成，我今天就下山，我定要跟他好好做个了断。”

尉迟瑞攥住她的腕子，将人拉进怀里。

这才笑道：“你莫去了。”

“我必须得去。”

“你便是去了也见不到他人，他也无法同你说话。”

“为何？”

尉迟瑞这才一五一十将白日发生的事告诉容嫣。

听完，容嫣怔怔望着尉迟瑞。

见她不说话，尉迟瑞心突然有些慌乱：“你，你可是生气了……我给他留了口气……你不要……”

容嫣突然扑上来吻住他。

尉迟瑞被她摁在榻上，容嫣吻的很兇，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许久，他感受到面颊上有些温热，他睁开眼眸，看到容嫣湿润的眸子，他更是慌乱，这次，还未等他说什麽，容嫣认真看着他道：“尉迟瑞，你在我这里，永远都不需要费心思讨要感情，只要你想要，我的整颗心都是你的。”

她想到他刚才故作姿态，只是想听她为他生气，想到这里，她心口一疼。

一定是她做的还不够，让他没有完全感受到她对他的爱。

“莫说你给他留了口气，”容嫣轻轻靠在尉迟瑞的胸口，“便是你打杀了他，我也只会心疼你给自己留了伤。”

“任何男人，都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容嫣也是今天才发现，她原来也是这麽会说情话，发自内心的情话。

说完这句，听不到对方回应，她擡头去看，却见尉迟瑞面红耳赤，瞥见她看他，他擡手重新将她脑袋摁在怀里，轻轻应了声：“嗯。”

这次在伽蓝寺，一直待到腊月二十。

快要下山那日，容嫣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再多待些日子，说不定就能看到落雪逢花的盛景了。”

“无妨，待那时花开了，咱们立马就来，”尉迟瑞说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该回去準备婚事了。”

夜半，两人偎在英灵殿中，等腻歪够了，尉迟瑞拿起布帛铺在殿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笔墨，在那写满名字的布帛上抄经。

望着尉迟瑞坚毅认真的轮廓，容嫣的记忆拉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便是那晚，年仅九岁的她情窦初开。

容嫣走上前去，同他一同书写。

写完最后一个经文。

容嫣去拿烛火。

烛火照亮布帛上的每个名字。

“先等一下，还要再添一个名字。”

在容嫣不解的神色中，尉迟瑞擡手握住容嫣执笔的右手，落在布帛上，缓缓写下了三个字——顾长颛。

容嫣下意识加重了呼吸。

他为她舍弃顾长颛这一身份，抛开一切，甘愿放下所有亲朋好友，只为能同她在一起。

似是感知到她的所想，尉迟瑞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阿梨，我换身份，并不只是为你。”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曾动过自缢的念头。”说这话时，尉迟瑞语气沉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虽然早已在温康那里隐隐听到过这事，可真的从尉迟瑞口中听到这事儿，她还是心口像被人猛地攥紧般生疼。

“当时母妃救下我，告诉我不能这麽简单死去，告诉我身上还有生恩和养恩要偿还，要我肩负起王府的责任和周府的责任，若我哪天做到这两点，她让温康助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那时我压根儿就没什麽想过的生活，所以我浑浑噩噩的选择去北疆，立军功，只盼着还清了生恩和养恩后就可以没有负担了，又或者直接战死沙场，直接一了百了。”

听到这里，容嫣感觉像被人扼住颈子，她似乎感受到了尉迟瑞当时的痛苦。

“可是阿梨，十五岁那年，我遇见了你。”

“父王告诉我，我们两家还有未完的姻亲，等你到了年纪，若是合适，让我去同你谈及婚事，起初我是麻木的，不过又是一副担子，既然父王让我做，我便做……可是，那天晚上，你塞给我一个汤婆子，阿梨，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乎我冷不冷。”

“我那时竟突然起了个盼头，盼着第二晚你还会回来。”虽然隔着十多年，但尉迟瑞想起那晚，那时的心境还清晰印在心里。

听到这里，容嫣很庆幸第二晚自己去了。

“你曾问我到底是何时爱慕于你，”尉迟瑞将笔搁下，从背后将容嫣收拢进怀里，继续道，“其实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时刻，但是……你还记得你十岁时写的那本《神魔怪志》，里头有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天神自生在暗无天日的冥间，里面全是妖魔鬼怪，他自诞生下来就只是凭本能在冥界里打杀妖魔，突然有一天他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便扔下武器躺平不再动手，只等妖魔将他吞噬，可突然有这麽一刻，他偶然窥见冥域不知何时被他划出了一道裂缝，破进来了光亮，便是为着这份光亮，他再次奋起杀魔，终于杀掉冥域的妖魔，劈开冥域，出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