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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华胥引(264)



我想他大约还不晓得这是怎麽回事,踌躇了一下将公仪薰和卿酒酒的因缘说给他听。

他一向沉得住气,听到这样离奇的事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他们是亲姐弟,能够及早抽身,这样也好。”

我不赞同道:“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姐弟吧,我倒觉得这事蹊跷。”顿了顿问他,“你看到那些芦苇做的蚱蜢和金纸裁的燕子没有?”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那些小玩意的大小,“是从前公仪斐送给卿酒酒的。”

他目光投向前方:“你说的,是那些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前一派烟笼寒水月笼沙的风景,一切都似罩在一层薄雾之后,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正显出卿酒酒探公仪珊月子的一段来,而我问起的蚱蜢和燕子正摆在公仪珊床畔的小几上:

公仪斐端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用盖子浮着茶水。画未手中捧了副打磨精致的玉锁,卿酒酒探身看了眼睡得沉沉的孩子,接过画未递过来的玉锁放到熟睡重婴孩身旁:“也没什麽好送的,打了副玉锁给小公子保平安,公仪家的这一脉垂血,可要好好照顾。”眼角瞟了限小几上的一堆玩意,淡淡道,“前些时曰画王整理屋子收拾出来这些东西,正好带过来给小公子玩儿,让下人好生收起罢。”

公仪珊跟中且惊且惧,也怪不得她会惊俱,卿酒酒说这一番话,好像她什麽都知道,又好像她什麽都不知道,着实磨人。

公仪斐浮茶的手却在她话落之际顿了很久,屋中一时静极,他低笑一声:“大夫人都这麽说了,你们还愣着做什麽,还不赶紧替二夫人将东西收起来。”

所谓三妻四妾,发妻平妻偏妥,公仪珊既是作为偏妾纳进来,本是没有称夫人的资格,此时公仪斐却称她二夫人,屋子里愈加寂静,唯有肇事的那个仍不紧不慢喝茶。卿酒酒脸色雪白,但也有可能是我看错,她本身就长得白,况且还隔着有距离。

接下来的半晔惫猓那些记忆迅速掠过,像阵雨前天边疾驰的飞乌。但公仪家一步步走过的路,似乎切都在卿酒酒计划之中,人终归要有所选择。是我小看了她,她从未忘记自己要做什麽

九月秋凉,卿酒酒已嫁入公仪家年有余,毫无疑问一无所出,而公仪珊母凭子贵,在主家混得如鱼得水,虽然当事的几个都晓得那孩子到底是怎麽来的。

渐渐便有传言,说公仪珊的父亲暗地里联合族老们劝说公仪斐休掉发妻,理由是家族的一半权势不能旁落给一个不能生出子嗣的女人。一时间整个主宅里,大家看卿酒酒的眼光全都充满了悲悯,但无人知晓,那些传言正是她自己放出去的。

纵然看上去公仪家这个二叔的确直想站上高位,也的确是想把卿酒酒赶出公仪家,将自己的女儿扶正,但这件事里他着实挺无辜的。

可三人成虎,流言惑人,出于与其坐着挨打不如站起来打人的原则,原本没什麽动作的二叔,被这流言威压着不得不将计划提前步。公仪家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而九月末的一夜,一身白斗篷的卿酒酒踏入了还挂着孝的三叔家的大门。

这一场密谋极短暂。

她想做的那些事,她做的所有事,我终于明白,虽然以前也有所猜测,但此刻才能相信,她果然是为着毁灭公仪家而来。从利用公仪晗的死,令两位叔叔结下血海深仇;到强纳公仪珊入府,一步一步捧着她到今日这个地位,无一不是周密算计。

人所共知的是卿酒酒不能生,而公仪斐对公仪珊宠爱有加,到底这宠爱有几分真假,群衆是不晓得的,大家都觉得下一任家主必是公仪珊的儿子。

从前两位叔叔暗地里较劲,却从不会大争,是因晓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但今日的局势,在卿酒酒的缜密谋划下.公仪家明显成两立之势,当家的两个渔翁都已被拉下水。一个被鹬抢了去,另个,来寻找蚌做自己的后盾。

三叔愿意帮卿酒酒,在人意料之中,世间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的道理,二叔得势,他这一脉必然败落,况且他和二叔还隔着一个丧女的大仇。

但我想,他们是被卿酒酒利用了,可能他们觉得干掉对方自己就是老大,而且欣喜于时机终于来临,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又没有谁规定说一个人做了渔夫就不能做黄雀。

而届时两派相争,若我是卿酒酒,怀着这样巨大的仇恨来到这个地方,目的只是毁灭……联想到七年前毁掉公仪家的那一场大火,心里咯噔一声。也许,她最后是唤出了那只叫千河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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