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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而笑起来,不紧不慢地打开扇子:“既然赶我走,那就把欠我的工钱先结清。”
我觉得糊涂:“什麽时候欠你工钱了?”
他撑着头,似笑非笑看着我:“璧山重逢后我做了你十来天的护卫,不会这麽快就记不住了吧?”
我恼火得不行:“我又没有说要雇你,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啊!”
他没说话,摇了摇扇子。
我觉得可气,最主要的是没想到他这样可气,记起今天用画换簪子再贿赂老鸨还剩下九十多个金铢,一边从袖子里摸钱袋一边继续生气。还没等我掏出钱袋,他扇子一合,凉凉地:“一天一百金铢,就算半个月吧,那就是一千五百金铢,把工钱结清了,我明天就上路,再不会烦着你。”
我掏钱袋的手停在袖笼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怎麽这麽贵?”
他閑閑地看我一眼,閑閑地重新摇扇子,閑閑开口:“我这个人,和一般的护卫比起来也没有什麽别的特色,就是一个字,贵。”
我觉得,我要被他气哭了。
这一晚是以我把钱袋扔在慕言脑袋上告终。
但第二天早上就发现应该去找慕言道歉。回头想想,他会觉得我不讲道理也很自然,他从不知道我喜欢他,就好比官府里某某跟着头儿出公差,该走路的时候非要骑马,还非要骑同匹马,又唧唧歪歪说不出所以然,这个头儿除了觉得他有神经病以外可能也不会産生什麽别的想法。我从前祈求不过是慕言一个回头,抱着这样微薄的希望盼得都忘了时光,终于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丝毫不能让人满足,想要的反而更多了。一直不愿意去想,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发现这样太可可怕。我对慕言的感情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这样下去一定会完蛋,说不定真是应该考虑一下,我仰头闭上眼睛,考虑一下主动离开他了。
但尚未完全理清头绪,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我呆呆看着门口面无表情的慕言,条件反射道:“早……”没把这个招呼打完,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麽,牙齿咬了舌头……印象中慕言一直风雅又悠閑,很少见到他一脸严肃,同时还做了不经人同意就推门这种失礼的事。一幅卷轴在书桌上摊开,我探头一看,再次咬了自己的舌头,正是昨天在占玩斋画的那幅画。
擡眼望出窗外,竹篱上缠绕的槭叶茑萝开出丽色的花,灭光微熹,生机勃勃。慕言坐在桌案旁,手臂漫不经心搭着桌沿,目光莫测,映在我身上就有点迷惑,良久,笑了一声,低头看着书案上那幅山水图,轻声道:“画得不错,不过往后,不要再画了。”
我觉得奇怪:“你怎麽拿到这幅画的?”
他不置可否:“你倒是赚了不少钱,这隋远城能有多大,你怎麽就突然这麽有钱了,随便打探打探,总是能打探得到。”
我没再说话,想起还在和他赌气,觉得要把表情调整一下,又想到刚刚决定和他道歉,就不知道该做什麽表情了。
他却是不放心似的,手指敲着桌沿,一脸严肃地又重複一次:“阿拂,记住,以后不能再画了。”
我有点懵懂:“为什麽?”
他没回答我,转移话题地继续瞧着手上的山水图:“听老板说这个值四百金铢,那就先抵给我吧,这麽算起来,你还欠我一千金铢。唔,要继续努力。”
我哑口无言,半晌:“你不能这麽不讲道理。”
他唇角带笑揶揄我:“跟小孩子讲什麽道理,你不是从来不讲道理。”不等我反应,已经拿笔蘸了墨:“画是好画,可惜没什麽题词,想耍个什麽样的题词?”
日光斜斜照进来,我看着光晕中的他,突然想起那一夜繁星漫天,我被毒蛇咬了,不知如何自救,又懵懂,他将我抱起来,衣间有清冷梅香,子夜悠长。
他低低催促我:“阿拂?”
我静静看着他:“对花对酒,落梅成愁,十里长亭水悠悠。”
本来以为这样就算和好了,这样和好其实也很不错,结果刚等慕言题完字老大夫就找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姑娘,自称是谪仙楼服侍连星姑娘的丫鬟,奉姑娘之命请他过府一叙。慕言收起画随着小丫鬟出门,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我去去就回来。”
我本来是想忍一忍就算了,使劲儿地忍,再一次没有忍住:“你去去就不要回来!”小丫鬟在一旁捂着嘴偷乐。他却像遇到什麽可笑的事情:“又在闹什麽脾气,我是去办正事,从前不是很——”他想了想,用了乖巧这个词:“这两日怎麽动不动就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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