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曹彰斥退手下，道，“人如今就在武德司地牢中，我带大人过去。”

顾昌明没有理会武德卫的冒犯，倒是深深看了眼曹彰。

按律，京中已定罪问斩的罪犯皆会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中。那书生定得是三日后问斩，如今却出现在武德司地牢中……曹彰果然是猜到了什麽。

此举，既是表忠心，又是隐约的警告。

想来，此时京兆府大牢中的书生只怕已经“死了”。

书生已死，明面上这案子就是结了。往后从这人身上再查出事来，武德司也不用担责任。

滴水不沾，明哲保身。

好一个奸猾之徒。

“走吧。”

目送顾昌明带人离开，曹彰转头给身旁的武德卫一巴掌。

被打的武德卫捂着后脑勺，一脸懵。

曹彰没好气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同顾大人那般说话。”

武德卫委屈：“下官不是怕他查出来……”

“你当他是奉了谁的命来要人？”曹彰抖了抖衣袍上的水渍，“往后见着顾大人恭敬着些。”

“是，下官晓得了。”

武德司很快归于平静。

一个判定死罪的书生在狱中自戕，于每日大事无数的盛京而言，无足轻重。

鸡鸣头遍，京城开始落雨。

起先细细密密，而后淅淅沥沥，待卯时已经颇有些阵仗。

下雨拦住了上工的人，长欢小馆生意就冷清了许多。

屋里闷得慌，见没了来客，孙婆婆搬了摇椅坐在外头的凉棚里，手边的桌子上放着李玥妩给她炒的蟹黄味蚕豆和熟水，半眯着眼，耳边是雨打树叶声，好不惬意的姿态。

窗户开又合。

声音被雨声掩盖，几不可闻。

孙婆婆眼皮抖了抖，擡手端起了熟水喝了口。

今日休沐，武德司衙门只有零星几个值守的人。

“二哥，你真不同我们去？”

“不了，我晚些要回去陪你嫂嫂过生辰。”

“那更要一起去了。从李娘子那里买些新鲜的吃食，嫂子定然会喜欢。”

说话的正是昨日去长欢小馆的四个武德卫其二。

年长的在家排行二，名为郑柏。年轻小子唤名唐司文，是嘉义伯府的四子。

今日本不该他们值守，因昨日有公务未曾处理，才来了衙门。

郑柏被唐司文说得心动。

若是能得一份如钱少监母亲寿宴上的点心，想必妻子也会欢喜。

“去嘛。只我一人过去，若是被我那未婚妻晓得定要寻李娘子麻烦。”

郑柏略作犹豫，终是点头。

“稍等一刻钟，我这边就事了了。”

唐司文当即应允，随手从盘子里抓了个茶点，坐到一旁静候。

“有刺客！”

惊呼被雨声遮掩了许多，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唐司文和郑柏还是听到了。

两人当即就向着呼声传来的方向奔袭而去。

依旧是兰台。

负责值守的两人，其一伏倒在地，身下的血水被雨沖散出一片。另一人正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那刺客一身灰麻短打，蒙着脸，身形瘦小。手中拿着从武德卫手中夺去的长刀，招式诡异，狠辣异常。

两人才近身，另一位武德卫就被一刀戳入肩膀。

“住手！”郑柏的怒喝，并未叫他有丝毫动作。

唐司文接住被踹到自己身侧的同僚，见郑柏已沖了上去，忙将人放到一旁，也出手帮忙。

以一抵二，蒙面人也游刃有余。

他们有心将人多留一会儿，等援兵到来。蒙面人也看出他们的意图，一脚踹在唐司文的手腕上，拧身挑开郑柏的长刀，在他胸口划了长长一道。

“二哥！”

唐司文还欲再上，却见郑柏跌倒在地。他一个分神，蒙面人已经自二楼跳下，几个起落，不见了蹤影。

第25章 故人

“什麽！”

曹彰从小妾的床上被叫起，衣服还未穿好。听完手下的禀报，他一脚踹开伺候的下人，几下系好衣带，迈着大步沖进了雨里。

实在岂有此理！

这小贼当武德卫是自家后花园，来去随意。

“可有卷宗失窃？”

手下小跑着追在他身后，答：“并无。只是兰台又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就连暗格都被打开了。”

“什麽？！”

曹彰一把扯过手下举着的伞，丢到一旁。

他怒火中烧，正要这大雨压一压。

“查，挨家挨户的查。”

翻身上马，正欲往武德司衙门去，他转念一想，又勒转马头，对身后的手下道：“你且先回去稳定局面，我稍后就来。”

说完，一夹马腹，沖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