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挨打，每日必须砍够足重量的干柴。“裴泓之撩起一点衣袖，露出手臂上长出新肉的伤疤，往李玥妩面前凑了下，“你看，去的第一天，就挨了两鞭子。”

李玥妩记忆中他的皮肤白皙，眼前手臂的肤色却是微黄。粉嫩的疤痕，格外扎眼。

裴泓之要收回，一只微凉的手却搭在了手腕上。

李玥妩手上用力，微微擡着，叫他不至于扯到伤口。

裴泓之本意是卖惨博心疼，可真当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沉郁，又生了不忍。

“也只一次。后面适应了工具，就很少再挨打了。”

李玥妩没有说话，半晌，指腹在他伤口处很轻的摩挲了一下。

裴泓之整个人都僵直了。

“你……”

李玥妩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你去盐场要查什麽？”转移话题的技巧很拙劣，但裴泓之没有追究，因为他也乱了神智。

“…去…查，”他咳了一下，“查贺家为了开盐场而私自买卖人口的证据。”

大抵是没有猜到裴泓之会潜伏到盐场去查案，贺家并无多少堤防，这也给了裴泓之机会。

他带着证人和账簿趁换岗位间隙出逃。

预料之中被发现。好在已经等到了接应的人。

打斗中，他为保护证人挨了一刀。

“那刀刃稍差一点，就削去了我半边脸。”裴泓之语气轻松，“想到你对我这张脸还算稍有动容，又急忙偏了偏身子。”

李玥妩却没有笑。

他三言两语就将这两月的经历说完了，可其中的兇险，又岂会是他说的这样轻易。

不说旁的，两浙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官员不知几何，有多少没有同流合污，又有多少折在其中悄无声息。

裴泓之跟她说，自己不是君子。

可他若不是君子，又有谁能当得起？

似是看出了李玥妩的想法，裴泓之说起了旁的。

“我八岁头回下山，那时正值战乱，民不聊生。我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回去后，我就决定入仕了。”

鹿鸣书院大儒无数，他们谴责战乱，同情百姓，着书立说传达仁政思想，期望当权者能学以致用。可他看着昏君当道，贪官横行，百姓被鱼肉至死，圣贤书被踩在脚下，无人问津。

既无人问津，那他就做第一个。

可入了官场他才知道，奉天殿太高，处在其中是看不到民生疾苦的。

“李玥妩，我做官是为民。我和你，从来都不是对立的立场。”

李玥妩、李巧儿以及李家村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想要守护的人。

“所以你别担心，”裴泓之看着她，眸色只盛着一片赤忱，“不论真相如何，不论牵扯到谁，我都不会隐瞒。”

李玥妩头一回没有回避他的眼睛。

“并非我不信你，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单打独斗，习惯了依靠自己。

裴泓之曲起指节，在她脸颊轻刮了一下，露了些笑意，“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我也不会要求你去改变什麽。别为难，也别……委屈。”

温热的指节，一触即离。

李玥妩不自在的低下头，觉得被触碰的地方有些痒。到底没忍住，擡手抹了下。

耳边就响起了裴泓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嫌弃我？”

第122章 名正言顺（补“泠昕”打赏加更）

知道裴泓之是故意这样说，李玥妩没理会。

不着痕迹捏了下发红的耳根，她问：“你接下来準备如何？”

裴泓之一本正经道：“带你回家。”

李玥妩终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裴泓之反问：“你不想亲自去揭开真相？”

“你应当也查到了吧，鹿鸣二绝，良平先生。”见李玥妩看来，他道，“我的小师叔，就是你要找的良平先生。”

李玥妩猜测他说的“裴家亦无法置身事外”是跟鹿鸣二绝有关，只是没料到，良平先生与裴泓之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不过……

李玥妩眉头一簇，“你猜到我会来？”

裴泓之笑笑，没有否认。

李玥妩还有什麽不明白。

他是算準了自己会来。

“我没有那麽自信。”夜深风重，裴泓之起身，去拿衣桁上的披风，“只是想，在收到我失蹤、生死未蔔的消息后，或许，你会来。”

“不是故意诓骗你，才使的这招。”

他带着人从贺家盐场逃出来后，立即就遇到了第二波围杀。

不出意料，是武德卫。

关键时刻，鲁通判出现了。

按照约定，鲁通判和武德卫一起对付他，并赶在武德卫之前，先抓住了证人。而裴泓之则再次坠江，没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