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的表侄儿一早来了信请她去过年。

待衆人散去，小馆只剩了李玥妩姑侄。

“我们的身份瞒不了太久。”

午后放晴，姑侄坐在窗前，被阳光笼罩。

“我想先送你离开。”李玥妩道。

李清远猜到会有这一日。他若执意跟着，只会拖累了姑姑。

没有犹豫，他就答应了。

在记起自己的身份后，他就知道，他们存活下来，各自有各自的使命，就像巧儿姑姑一样。

现在的他还太无能。但他不会永远十岁，也不会永远无能。

“我何时走？”

“再等等。这些日子他们盯的紧。”

顾昌明大抵是怕极了她在年关闹出动静，从早到晚不错眼的盯着小馆。

“西南和北疆你想去哪里？”

西南是平阳王的地界，与交趾临近，顾昌明碍于朝堂稳定，也不敢在西南放肆行事。

北疆更为複杂，西夏、辽国多有摩擦。人员混杂，藏身容易，可危险也大。

李清远仔细思量后，选了西南。

他清楚自己的本事，北疆太危险，他去了未必能顾全自身，反叫姑姑担忧。

李玥妩擡手，在他肩头按了下。

“长顺父女并不可信，叫广福跟着你。他性子憨直，你费些心思将他收服，莫叫他起了噬主的心思。”

李清远有心想问问不争的处置，但姑姑为他筹谋已然费尽心力，他又怎好叫姑姑再为难。

看出他的想法，李玥妩道：“不争和长顺父女都留在这里。我会把小馆留给孙婆婆。”

以桂香的手艺应当能够维持经营。

有张顺和钱少监他们看顾，顾昌明不敢对孙婆婆她们轻易动手。

至于往后，全看个人造化。李玥妩能为他们谋划的就只能至此了。

李玥妩又说了许多。关于他如何南下，如何在西南谋得新身份……

姑侄二人交谈到日落。

确定没有旁的能叮嘱，李玥妩才起身。

“小恒，”她这样叫李清远，“旁的都是其次，唯你平安长寿最重要。想来，他们也定是这样希望。”

李清远紧咬着牙根，压住涌上眼眶的酸涩。

头一回，他没有应承姑姑。

李玥妩也并未强求。她自己尚且做不到放下，如何要求他呢。

“想吃什麽，我去做。”

日子如常。

他们静待一个时机。

第96章 去处（补“南陌有鱼”的打赏加更）

年夜饭，李玥妩从午后开始筹备。

虽只有她们姑侄二人，也不该清减了热闹。

对联是李清远所写。小馆外、后院的几间屋子都贴了。

爆竹声中，姑侄对坐，庆贺新年。

守岁的夜晚，没人提起分别，李玥妩难得说了很多话。都是她在后世的见闻，奇人异事。李清远听的入迷，也有许多不懂。譬如日行千里的高铁。

过了三更，李玥妩催促着他去睡。

“再坐坐吧，姑姑。”李清远没有动。

烛光中，他眼角有晶莹闪过。

李玥妩揉了揉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小动物般，“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去睡吧。”

她看着李清远回了屋子，独自静坐到天明。

一早，李清远给她拜年。

李玥妩将装有小馆三分之二收益的小匣子递给了他。

里面既有银票，也有重量不一的碎银，底下铺着一层铜板。

李清远没有多问就自去收好了。

午后，忽得开始飘雪。

车轮碾过，留下一道浅浅污痕。

裴泓之坐在马车里。接连几日只短暂浅眠，叫他眼底覆上一层乌青，眼睛也布满血色。

要来小馆，他出门前特地换了绛紫色的衣袍，衬的脸色也好看些。

“主子，到了。”

赶车的换了府上的马夫，无为和无厌都被安排去做事。

小馆门板紧闭。

裴泓之上前叩门。

是李清远来开的门。

“先生！”他语气中含着惊喜，“新春吉利。”

裴泓之含笑应了，拿出袖中的红封递给他，“康健长乐，压祟驱邪。”

李清远接过，将人迎了进去。

裴泓之会来，李玥妩不意外，约莫也能猜到他的目的。

“裴大人，新春新禧，万事胜意。”

裴泓之回她一礼，“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

言毕，又拿出一个红封，递给李玥妩，“压祟钱。”

李玥妩看他。

“我不是小孩了。”

裴泓之挑眉，问：“不是小孩，就不能收压祟钱？”

他一直举着手，李玥妩便接了。

“多谢。”

裴泓之眼中情意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