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玉楼瞧了一眼遭遇飞来横祸的柱子,操控巫镜的指尖一拢,镜中的画面异变,显现出茫茫雪色,乃一处极寒之地。玄翎正觉得有些眼熟时,画面又一转,看到镜中雪山的全貌,正是已显露出颓圮之像的不周山。
“炽元丹就在此处,二位可以即刻出发了。”梧玉楼挥手一弹,巫镜几个翻转后恢复原貌。话语间的送客之意显而易见,却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二位此去想必凶险万分,若有用得着巫门之处,毕当尽以绵薄之力。有些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法器丹药,不知二位可用得上?”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捧着托盘迎上来,瓶瓶罐罐和各种巫门法器码放的整整齐齐地举道玄翎与阎子詹面前。
玄翎拱手道了声谢:“此次已是劳烦祭司,这些东西就不必了。”
两人正要告辞离去,被梧玉楼叫住。
“且慢。”梧玉楼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挑了一瓶出来递了过去,“神君身上的伤恐怕会拖累了此行,这瓶伤药虽算不上什么珍惜之物,也可令伤势好的快些。还望神君能够收下。”
玄翎看了那药瓶一眼,伸手接过来:“多谢,告辞。”
玄翎与阎子詹从傲君山甫一离开,梧玉楼立刻黑着一张脸直奔巫门少主的居所。
“与巫族联姻之期已定,这门亲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梧玉楼一进门便将房门给甩上,她鲜少对梧千双这么疾言厉色。
后者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皮都不抬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盅问道:“阿姐,你在巫池里看到了什么?”
梧玉楼一梗,冷声道:“你以为能是什么?无非是四界大乱天塌地陷的场面。”话到这里,见梧千双还是方才的姿态,语气有些缓和道,“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就不要再任性下去,当以巫门的存亡为重。”
梧千双抬头与她长姐对视,淡声道:“阿姐有多了解千双,千双便有多了解阿姐。”
梧玉楼猛地一震,一抹青色从脸庞上升起。
没错,她在得知自己的妹妹与冥君的那点交易之时,已然猜得到她会不留余力地在动乱中保那桃树小妖一命。可她要如何说出巫池中所显现的景象?四界动乱如何?天下苍生如何?巫门兴衰又如何?与她当年一路拼杀保住的妹妹相比算得了什么呢?她梧玉楼可以置巫门于不顾却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送死。
梧千双继续垂目不语,梧玉楼也沉默半晌,最后调整了呼吸道:“你的想法已不重要,就算你恨我,七日之后,巫族的人会来傲君山,接你成亲。”
梧千双像是料到她的话,声音轻飘飘地:“如果我不从呢?阿姐是要杀了我,还是杀了宴无台?”
梧玉楼冷眼瞧她。
梧千双凝视窗外许久,傲君山鲜有飞鸟掠空,眼前这只,万分自由。
“阿姐。”梧千双道,“你要杀我,我绝不反抗,只求你放无台一马。她不过是桃花谷里一只漠世小妖,若不是我强迫她与我缔结欢喜佛,现在她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梧千双笑了,只是这笑全是心灰意冷的颜色。
“要错,也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悟玉楼定定地凝视妹妹片刻,什么都没说,转身摔门而去。
☆、第95章 少主
宴无台离开巫行宫时给幻真留了封书信,虽然写得有些别扭,但字里行间也算是嘱托了她一番:十日之期后若自己未归,便尽早回去她的阙阴谷,少惹是非。
她只带了莠竹一个随从,从巫行山一路往傲君山而行。
宴无台不爱做回忆从前的小态,可梧千双走后的几日她总梦见从前,频繁地叫她心惊。
她生来为妖,又不为族人接纳,若非母亲一路袒护早在她出生之时便被烧死祭天。年幼时她虽然修行刻苦,只是进展缓慢又因为不详时时处处受人欺凌。也是因为遇到梧千双,才扭转了她的命数。只是,曾经她恨极了梧千双的强硬,从未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却也依仗她巫门之势,得了桃花谷主之位,而从前那些恨她厌她瞧不起她的人,悉数跪在她的脚下称臣。
从前她想依靠双手的得到的东西,梧千双不费吹灰之力地送到她面前。
只是,她得到的越多,越是过的不快活。
以至于连带她对梧千双的一腔情谊也在这种不快活里变得面目模糊。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恨透了对她为所欲为的梧千双,结果到头来却只有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她不是梧千双,做不来那些痴情苦等的姿态。妖界如今是个什么状态,宴无台又不是个傻子,岂会不知?只是她从不觉得梧千双所处的巫门一脉与此会有什么牵扯。巫门自来对外界之事都是一副袖手旁观之态,可若是牵扯到巫门自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