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关闭,一众宫娥缓缓退去,初息的一颗心更提到了嗓子眼。听方才的情境,幻真似是并不知情,所以自己求得她放了自己的可能大大增加,只盼望这位女君大人不计之前自己冲撞之嫌,能够高抬贵手。
初息全身僵直,视野所及之处仅是头顶上挂满纱幔的房梁。随着脚步声临近她余光瞥见一抹鹅黄,幻真已经掀开纱幔站到了她的身边。
初息口不能言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希望幻真能看出自己受制于定身术,先为自己解了禁制,也好开口求她。
她不知拜脸上这妆容所赐,自己这番折腾落在幻真眼里不像是求救,倒成了含羞带怯地眉目传情。
幻真面无表情的脸进入到初息的视野中,毫无防备地吓了她一跳,一时间忘记竟拜托她给自己解开这禁锢之术,直愣愣地瞪着眼前地俊美面庞。殿外小九天落下的泉水激起的水雾夹着半空中浮动的梨花幽香,被一阵风卷入殿中。纱幔高高扬起后被吹落,自房梁错落有致地垂落到地面,这大概也是谷主命人做的机巧,硬是让这一室多了几分暧昧春情。
“啧。”
对视半晌,幻真什么也未做,突然转身离去。
初息先是一愣,后是一惊,再是一怒。
为什么要“啧”!
而且她刚刚是白了自己一眼吗?!
幻真这一走,再无人替自己解开身上的禁制。初息急出了一脑门汗,把脸上的胭脂融了个一塌糊涂。待到之前那位携猿侍婢来胡为殿领人的时候,看见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给惊地向后退了两步,才一脸嫌恶地挥了挥手解了她身上的禁制,没好气道:“谷主抬举你,你反倒不识抬举,搞成这个鬼样子,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恢复自由的初息猛吸了两口气来压制心头上的那点儿邪火,顾不得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消退因为脂粉带来的不适感,对着携猿侍婢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小妖有负谷主期望。”
两只白猿唧唧喳喳又将初息从三风苑里给丢了出去,一路上还引了好些人围观,隐约听见人群里面有个极似莠竹的声音嘲讽之意深浓:“想来以幻真大人的品性又怎会看得上一个卑贱的妖奴,小贱奴还真会做白日梦。”
初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站起来整理好裙摆,托福这铺满巫行宫的琉璃毯子,不然弄脏了这身好衣料多可惜。她自有灵识一来这五百年,妖力修为虽未有什么进展,却在忍字这方面颇有建树。且不说她并不想被谷主抬举,也不想沾染帝将神鸟女君的荣光,入山这一遭能将性命保住全身而退已算得上是万幸。只要山猫与自己能在明日之后平安下山,至于脸面之类的旁事,她并不特别在乎。
相比起三风苑外的热闹,宴无台听闻自家表妹将自己的“心意”退回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点点头地对着前来禀报侍婢道:“到底还是个孩子,面皮儿薄了些。你们也别多做文章,之前苍云山主送来的那套妙清紫竹盏,盛酒自有清香,你把这个送过去。”
侍婢恭谨地领命退下,庭院之中长得高大的忘忧树发出沙沙响声,宴无台看着远去的那一抹鹅黄暗暗琢磨。
她小时候曾见过舅舅与舅母一次,虽然年代久远但尚有一丝记忆。那会儿舅母的肚子才微微隆起,来找自己的母亲这个经产妇寻一些保胎安胎的方子,统共也就呆了两日,往后就再未见过。就连后来舅舅一家蒙难,舅母也是先去寻了娘家的庇护,她还记得当时母亲对此颇为不满。但帝将一族他们又得罪不起,便虽有着亲戚之名,却早已少了往来。每年只赠以物件往来。
往年庆典寿宴,也不过就是差人打个过场往阙阴谷送帖子请一请这位表妹。往年都回了帖子推掉不来,今年听闻这位表妹一举拿下阖族的女君之位,便在请帖之余多备了一份贺贴和薄利,却不想这位新晋女君竟然亲自回了帖子,说定然会提早入山来庆贺。
于宴无台来说,她是乐得结交这门亲戚的。
只不过这位表妹行事作风所思所想也实在是令她琢磨不透,若说一族之君来此只是为了祝寿并延续姐妹亲情,她自然是不信的。唯一可能的便只剩下那无论是谁都要眼热一回的炽元丹了。
想到这种可能,宴无台瞳仁闪成一条凌厉地细缝浮起寒光,又迅速归于平静。抬手拨开眼前被寒气冰冻的垂长花枝,眼下血痣闪出咄咄逼人的光。
琼花林里山猫久不见初息回来,在石库中打了几个转儿就要去寻人,才跑出来就远远瞧见熟悉地身影,“喵呜”一声飞扑了上去,将初息给撞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