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和她说。

更像和他自己说。

少年攥住她衣袖地手用力得骨节发白。沈知鸢眼也发涩。

她养过只白狗。

养了七年。

那天照旧在院子里活动着，却被齐后看见。她觉得碍眼，也是说打死就打死。

她帮工回来，它一点儿都不会动了。

他的马。

也是七年。

沈知鸢还能记得见他的第一面。骄阳烈日，他驾着红马从窗外疾驰而过，乌睫都是熠熠的张扬。

哪里变了？

哪里变了。

她一点儿都说不上来，只能擡手，更用力地抱紧他。

刘俊在北疏勒愈发肆无忌惮。

好像笃定他们不敢做什麽，听说云京、颍都等几座重要的城池都输了好几仗。

一时人心惶惶，却不再求议和了。

沈知鸢前些日子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好多人埋怨说南北疏勒本就是一家人，何必打来打去，早早议和就是了。

现下，倒不少青年义愤填膺，恨不得战火烧到家门口，直接勒马射箭报国似的。

镇南王的信却又在这时到了。

讨要边境三座城池和附属土地，说愿以此敦睦邦交。

刘俊在北疏勒嚣张至极。

讨布帛钱货给了。

杀马挑衅连马首都给了，还写信致歉。这事……

早朝被问起意见时。

朝臣没劲，顺着单于的意思，躬身行礼，憋着口气郁闷道：“给。”

只恨单于窝囊才让北疏勒受此大辱。

“给？”

上首却传来一声压抑的冷笑。

前几回都出奇好说话、没半分骨气的那位年轻单于，这回竟勃然大怒：

“我北疏勒疆域浩瀚，幅员辽阔，上得长生天庇佑下有将士安邦定国。定要寸土必争，岂可后退！岂能后退！”

他质问他们。

一时间寂静无声。

底下跪伏一片。

祁酩舟又坐下，轻笑着，慢条斯理将那张纸撕碎：

“要打就打。”

就只回了四个字。

沈知鸢从乌兰朵那听来这件事时，再三确认着没听错。

现下又没忍住问：“你真这麽说了？不迂回？不找个合适的理由先谴责一下？”

听说刘俊都被也关押起来了。

祁酩舟正往她头发上倒桂花头油。

颔首应道：“是啊。”

“整那麽多曲曲绕绕的做什麽，又不是没準备。”他随意说着，明显更在意眼前的事。

淡黄色的液体被在掌心被推开，轻柔柔地抹上发梢。

少年垂睫，抹了半天弄了半点，翘起又分叉的发梢还没半点改进。

他终于不耐烦地啧一声：“一点儿用没有。”

“我早说过没有用的。”沈知鸢扭头看向他，不懂他这几日怎麽开始执着倒腾她的头发，说，“我头发一直都这样。”

“那只是没吃好养好。”他却说。

将桂花头油均匀抹开，抿了下唇，才轻声说：“我感觉玫瑰的那瓶还有点用。先用着吧，等你到上京再看看怎麽添置。”

……等她到上京？

沈知鸢猛然反应过来什麽，一把摁住他的手，扭头去看他。

他也正好说：“我在上京一直都有房産，之前给你作假身份时想着更逼真些划到你名下去了，现在刚好。”

“钱也给你备着了，应当够花。等晚点儿，我安排的人来消息了你就——”

“祁酩舟。”

话语却被蓦地打断。

他连手都被一把拍掉了。

姑娘家瞪大双眼怒视着他，有点像在骂了：“你看着我你再把你刚才那堆话再说一遍。”

她真的生气了，气的满脸通红：

“你再给我把你刚才那些事无遗漏的安排说一遍！”

四周弥散着淡淡的桂花香。

那瓶桂花头油被轻放在桌上。

祁酩舟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伸手去拉她说：“其实——”

“其实你考虑得很好，把我送走，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我真该怀揣感恩地给你鼓掌。”

沈知鸢躲，甚至都不要坐他面前，抱着那只貂突地起身。

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恼恼看他。满脸红透了，却只像把远处的红霞揉碎了抹上。

就是很漂亮啊。

祁酩舟轻轻地想。

他就这麽坐着，任由她的影子笼罩着，轻声说：“那你鼓个掌吧。”

……

沈知鸢气得说不出话。

“你简直混账！”

她脑子里骂人的词彙实在匮乏，绞紧脑汁，把自己气得耳朵都红，才憋出句。

“嗯嗯嗯，我混账。”他应得好快，敷衍的意味更是少不了，还笑着说，“但你方才那话，真像我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