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

阿妖捏着陶碗的手微松，面上的不自在感也去了几分，这模样看得朱砂有些无奈，她收着力道拍了拍桌子，“行了，大师兄跟我们说了他受伤的事，幸好有你阻拦，否则那一剑定会让少艾非死即伤，说到底你也是好心。”

“所以，前辈不必避着大师兄。”朱砂及时接话。

这话可真是直白，阿妖都不知道怎麽回应了，幸好荼白提着竹篮进来，却差点被门槛绊倒。

乌檀一鞭抛了过去，拉着荼白飞身稳住身形，这才缓缓收回长鞭。

朱砂好奇凑上前，绕着荼白转了一圈，“荼白，你怎麽这麽心不在焉，难不成那个云门与你说了什麽坏话？”

说罢，朱砂就气得不t行，作势要出去，“让我去会会云门。”

从始至终，朱砂都没有机会去过隔壁，所以还不知道云门是个什麽模样的呢？

荼白忙把朱砂衣袖拽住，“不、不要，我没、没事。”

见他神色紧张，朱砂没好气的打掉荼白的手道：“闷葫芦，真是气死人了。”

朱砂悻悻坐回桌旁，阿妖忙摆手示意荼白离开，等到他反应过来直奔后厨后，这才与乌檀一同开劝。

“小白就是这种老好人的脾气，就连对我这个妖女都宽厚得很，你也不能让他立刻变了性子，对吧？”

“憨厚纯良，本性难移。”

朱砂冷哼一声，起身径直去了少艾屋子，留下面面相觑的阿妖和乌檀。

——

云门拒婚的消息，还是没有瞒住少艾。

不是朱砂说得，而是次日晨起，少艾爷爷就跪在了隔壁院门口，希望云门能改变主意。

“……爷爷，您这是做什麽？”少艾又急又气的上手去搀扶，却被老人家摆手推开，“这是我和云门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少艾你老老实实待嫁就是。”

少艾怎麽可能置身事外，“爷爷，云门哥哥不愿娶我，自有他的考量，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您给云门哥哥下跪，这不就是威逼麽，爷爷您起来。”

老爷子也倔强得很，扯着脖子大声道：“云门，当年你母亲悬梁自尽，确实与老头子我有很大的关系，你恨我怨我我都认，只是少艾心地善良，从未辜负过你，你不该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她身上。”

许是很久没有这麽卖力，老爷子说完就有些气血不顺，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艾呆呆的怔在原地，轻抚爷爷后背的手不自觉顿住，“爷爷你，你说什麽，林婶婶是你害死的？”

正趴在少艾家院墙内听墙角的九爻衆人：“！！！！！”

阿妖也惊到了，没想到两家还是血海深仇，怎麽少艾竟然什麽也不知道？

少艾爷爷皱纹里都是苦涩，“石头娘子人都没了，说这些旧账还有什麽用呢，不如给她留份体面，只是错事已经酿成，我要趁着还有一口气，了了这段恩怨，也给孩子你找到归宿。”

“体面？”院门被人打开，坐着轮椅的云门神色冰冷，“什麽体面？”

“是在母亲生下我两个月后，不顾母亲苦苦哀求，便逼迫她去别人家传嗣的体面？”

“是在她挺着大肚子，想要攀上峭壁出谷，却被你们拿我性命威胁的体面？”

“还是在她生下别人家的‘怪胎’之后，自顾自将孩子扔去阴风洞，又要母亲去为另一个男人传嗣的体面？”

云门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无波古井，但说出口的话又让所有人很不平静，朱砂差点惊呼出声，就连阿妖都不忍的背过身去。

她对林栀的印象，是少年吉金梦境里，在陌生环境会持簪对峙，坚强且勇敢的少女，而那样美好的姑娘，被迫在漆谷之中生下儿子，又不能只安心抚育儿子，还要被翻来覆去的折辱，直直折断寸寸傲骨。

绝望到悬梁自尽。

或许在人生最后光景的时候，她会回忆起当初被带离陈牙婆的院子，原来才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朱砂气到拳头脆响，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头子蔫坏，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恶事！”



衆生畏果

见爷爷满脸忏悔, 云门哥哥漠然以对，最痛苦的还是少艾。

她几近崩溃过后，只能无措呢喃着‘为什麽’。

“孩子, 都是爷爷的错, 可那时谷中康健婴孩越来越少, 为防后继无人，所有能生孩子的妇人都是谷中希望, 爷爷和长辈们不得不如此谋划。”少艾爷爷老泪纵横的解释起来。

少艾红着眼，望向她最尊敬的爷爷, 喉头哽咽着道：“可是爷爷, 你为什麽会觉得，我们家欠了林婶婶一条命，我和云门哥哥还能成这桩亲事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