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星君，我也有一事不明。”

“云岛主但说无妨。”

“当初在天河鹊桥上，公主明明拿掉了牛郎记忆，可牛郎不忘舍命报恩，死时仍牵挂娘子，这又是怎麽回事？”

巨门星君不答反问道：“云岛主知道什麽是情吗？”

“啊？”

“还装呢？方才撑伞的姑娘有些眼熟，不就是当初那位榕树树灵吗，你都把人家弄到蓬莱岛上来了，还在我坟前又是撑伞又是握手的，真当我憋在坟里没看见？”

云渺轻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

“不重要，我是过来人我懂，”巨门星君意味深长的挑眉，“只是看来，你们还不曾谈婚论嫁，更别说夫妻情深了，云岛主尚需努力啊。”

“谁说不曾谈婚论嫁？”云渺据理力争，“双方长辈已经议过亲了，只等姻缘殿主睡醒，就能定下婚期，到时星君务必来喝喜酒。”

“不愧是蓬莱岛主，婚事竟然能劳驾姻缘殿主。”

“说正事。”

“……”

巨门星君转了转眼珠，才回想到方才在说什麽，“对对对，我们说到了‘情是什麽’，于牛郎而言，情是记忆被拿走，浑浑噩噩的睡醒，却发现家中院墙崭新，发现牛棚空空蕩蕩，发现院中多了个秋千架……”

“牛郎一出门，左邻右舍都围了上来，问他天上看人间是什麽样的，鹊桥踩着稳不稳当，明年七月七还能再见娘子吗？”

“一个人，一群人，一村人，甚至所有人都是如此。”

“牛郎越是迷茫，就越是质疑，直到空缺的记忆被撕开裂缝，逐渐回想起来一切，他的记忆因为情丢失，又因为情失而複得。”

巨门星君想起往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云渺将手中没动的酒壶推过去，巨门星君正为墓碑擦去落雪，满心满眼都是力历劫后的感慨，“情是什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深入骨髓的念念不忘吶。”

说完，他感应到某种呼唤，翻掌间握住一盏星灯。

星灯周身缠绕着许多光点，如萤火虫般闪烁不定，巨门星君凝神感应后道：“呦，小瑶光又在催我回去。”

他坦然撑着墓碑起身，看向若有所思的云渺道：“云岛主，情之滋味，非亲历不可知，听是听不明白的，天璇先行一步回天，历劫之事还望保密。”

云渺起身相送。

“自然。”

“告辞。”

巨门星君提灯飞天而去，消失在茫茫大雪里。

“记忆因情而生吗？”云渺喃喃自语着走远，身后墓碑前的不染尘酒，静静祭奠着死去的牛郎。

且说林瑶撑伞赶往鹤归丹房，远远瞧见她身影的阿鹖尖叫一声，从门缝中飞扑到临窗榻旁，跳着脚问救治的逍遥子，“大仙大仙，和尚怎麽样了？”

逍遥子不慌不忙的抚须，“虽说五髒六腑皆受重伤，但贫道已为他重新续命，只是……”

“活着就行，其他不重要。”

阿鹖匆匆揪下一片青羽，径直吹向榻上的和尚，青羽飞落间化作传送阵，连带着和尚也消失不见。

“小青鸟，你这是作何？”逍遥子顿了顿，目光落在和尚身上，“虽说他是个和尚，但蓬莱岂有赶客之理？”

“因为，因为……”阿鹖绞尽脑汁道：“因为阿鹖讨厌和尚，特别特别特别讨厌，讨厌到一点都不想看见。”

话音刚落，丹房的门被叩响。

“逍遥大仙，小阿鹖，我可以进来吗？”

阿鹖雀跃的奔向门口，笑眯眯的打开门道：“主人怎麽来了？”

林瑶刚準备收伞，没想到手中伞会缩成一朵花，藏进手掌消失不见，她诧异擡眼道：“伤者怎麽样了？”

阿鹖抱住林瑶的手，拽着她往丹房里走去，“主人来的正好，逍遥大仙还在救人呢，瞧……”

林瑶脚步一顿，疑惑的眨了眨眼，“我记得送来了两位，一个半大孩子与一个和尚，怎麽不见和尚？”

“那个啊，”阿鹖脆声道：“和尚被救醒了，自称是佛门中人不好久留，阿鹖就把他送回去了，逍遥大仙亲眼看见的，不信主人问问大仙？”

林瑶看向逍遥大仙。

逍遥子不动如山，深沉的点了点头，末了挥动拂尘走向帘后的丹炉，边走边道：“那孩子伤势虽愈但迟迟未醒，想来被心结困扰，非贫道力所能及。”

“多谢大仙。”

“多谢大仙。”

阿鹖的声音比林瑶还响亮，只有背过身的逍遥子明白缘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瑶回过头，看向抱臂缩成一团的少年。

少年不安的皱着眉头，黑皴皴的面颊上满是风霜，干裂的嘴唇不断呓语着，她拿起一旁的素帕，取水沾向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