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觞长老强忍悲痛，将君珩衣冠亲自葬入麒麟冢，留下玉佩睹物思人，而后闭关不出，整个九爻也笼罩在失去了大师兄的悲痛里。

苍玉重新回到了八方楼，在七楼楼梯口处，看见不知等了多久的八方楼主，四目相对许久，他才缓缓迈步上楼。

八方楼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苍玉手腕，将人带回屋中榻上。

“一路奔波，历经生死，你也累坏了吧，好好睡上一觉……”八方楼主慈爱的拍了拍苍玉肩膀，对于外面的事不闻也不问，起身时却被苍玉拽住衣袖，他扭头回望道：“怎麽了？”

苍玉动了动嘴，却还是什麽都没说出来，索性伸手在楼主手心比划起来。

“阿、妖、身、死……”

八方楼主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却又恍然愣在原地，那双经历了世事沧桑的眸底，难免染上了一丝悲凉。

顿了顿，他才开口道：“蓬莱之变，我早就知道。”

“天书说：‘蓬莱获罪于天，被收回天选之权，受下三十六道天雷，皆因少岛主在岱渊设下噬灵阵，残害万千妖族抽取妖灵之故’，我没告诉五峰长老，是因为我在等。”

八方楼主长长的叹了口气，背过身走向棋榻方向，“君珩身死，九爻上下悲痛，可小阿妖枉死，可叹无人过问。”

“也是，对于人间来说，死的是一个阿妖也好，是万千妖族也罢，他们都不会在在意的，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t麽？

苍玉不便问出口，楼主也无意说出口。

直至三日后，他才借由苍玉的弟子玉佩，寻了朱砂入楼一见。

朱砂还以为楼主要问蓬莱内情，一路都有些紧张不安，谁料楼主从始至终不曾多言，而是将一封密信递到她面前。

“楼主？”

“我与小阿妖也算是相识一场，她无故枉死，论理我当为她建衣冠冢的，只是一则此为九爻，二来我不便出楼，思来想去，只好托你下山一趟，将这封信送到宋家食肆。”八方楼主顿了顿，又道：“若你心存芥蒂，我也不会勉强，密信便由荼白转交吧。”

朱砂接过信，声音坚定的道：“还是我去吧楼主，说到底，我与宋婶更相熟一些。”

“有劳。”

朱砂摇了摇头，临走前又神色晦暗的问道：“楼主，我以前一直觉得人善妖恶，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师兄和师姐的劝诫，难道真是我执迷不悟了麽？”

八方楼主神情平和的望向她，双眼如同一面古井无波的镜子，映照出陷入挣扎的朱砂，缓声道：“你能问出口，足见你心中已有了答案，何必非要听我所言呢？”

朱砂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时，面前已经没了楼主身影。

山下镇子一如往日的繁华，朱砂站在宋家食肆外，瞧见宋婶正送食客出门，腿边还跟着小菩生，踢踢踏踏着像只小鸭子。

“您慢走啊，下次再来……”

宋婶笑眯眯送走食客，与路过的乡邻寒暄了两句，扭头就看见了朱砂的身影，便俯身对着小菩生耳语，看着小菩生吧嗒吧嗒走向朱砂，一把抱住她的腿撒娇。

朱砂藏起密信，伸手将菩生抱在怀中，大步走向宋婶。

宋婶的目光落在朱砂面上，有些心疼的道：“朱砂仙长，怎麽去了趟东海，人竟瘦了这麽多……菩生别赖在姐姐怀里，你小子如今分量可不轻，别累着姐姐了……”

后半句，是对朱砂怀里的小菩生说的。

“宋婶我不累，整个九爻都知道，我力气大着呢，”朱砂抢先摇了摇头，将小菩生稳稳抱在怀中，小菩生也一脸得意，毕竟被朱砂姐姐抱起来，他都快与阿娘一样高了，“母亲，高高，长大，阿姐！”

小孩子的话，总是让人一知半解的，不是至亲之人都听不懂。

朱砂听不懂，但宋婶听得明明白白，哭笑不得的解释道：“这孩子还念着阿妖姐姐呢，当初阿妖同你们一块离开时，小菩生可舍不得了，还是阿妖拍着他的脑袋，说‘等到小菩生长得比阿娘高了，就能再见到阿姐了’，他就天天盼着长高，怎麽也说不通。”

小菩生正‘登高望远’，不断扭头寻找着，嘴里嘟囔着‘没见，阿姐，骗人’的话，说完就撅起嘴自顾自委屈起来，软软糯糯的倒也童趣。

朱砂眼底闪过黯然，看得宋婶心中一紧——毕竟放在以前的朱砂身上，早就笑着同小菩生打趣玩闹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宋婶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寻着借口带朱砂进了后院，瞧着小菩生在树下找蚂蚁玩，这才压低声音道：“朱砂仙长，你面色有些不对劲，是出什麽事了麽？”